也许是睡前喝了酒,半夜的时候他开始做梦。
梦境开始的地方是一片森林,他拿着枪,枪却不是一般的猎枪,而是小时候射击俱乐部的那种练习枪。他正奇怪着,一只小鹿却从他眼前掠过。他拿起枪追了上去,追着追着小鹿不见了,他的面前出现了一片湖,湖水很蓝,湖边种着许多花,花香有些腻人,他正打算走,却突然看见湖里有一个姑娘。
他只看得见女孩的背影,皮肤很白,头发长得很好,又黑又直的浮在水面上。他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不要走,留下来看一看。于是他便真的停了下来,站在那儿等那个姑娘转身。
似乎等了很久,他好像都焦虑不安起来,梦里的光影又是几番变幻,女孩终于缓慢的转过身,易传进便看清了她的脸。
那端易传进和人讲电话找医疗资源时,这端浅夏却还没进屋。
她住在五楼,楼层不算高,但爬楼梯的时候牵扯到伤处,有些疼。一步一步爬到四楼,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她等了等,没等来动静,抬眼一看,前方站着赵立冬。
她们宿舍住了三个女生,门禁在十一点,十一点之后,男士不得留宿。浅夏摸出电话看了看,屏幕摁不亮,手机已经没电了。
楼道的光线不算明亮,浅夏朝赵立冬笑了一下,赵立冬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的模样只让他觉得心痛,几步下楼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
浅夏任由他抱着,眼睛蓦然一酸。
“下午有点事,和师傅他们去了一趟邻市,车票订得晚,我快十点才到上港,给你打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浅夏环抱住他,在他怀里摇摇头。
两个人坐在楼梯上说话。
“伤口还痛不痛……”涂了碘伏的伤处黑黝黝的,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赵立冬伸手想碰一碰,又怕弄痛她。
“一点点痛。”浅夏头靠在他怀里。“要是晚上你在就好了。”她小声的说。
赵立冬于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对不起。”
“我知道你也是没办法赶回来,我愿谅你。”她抓着他的t恤,仰头看了他一眼。
“妞妞怎么样了……”隔了一会儿后,赵立冬问她。
“还不知道会怎么样,今天晚上在重症监护室的,我只是走之前去看了看,但是也没有进去,医生的表情很凝重,他建议我们转去上港儿童医院,院长明天才会过去,我不知道她们会怎么决定……”
“要不要找院长谈一谈……”
浅夏摇摇头。“如果有办法,她肯定早就去做了,她没有孩子,福利院的孩子她都当亲生的一样……其实我知道妞妞的病,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是,真的到这一天来临,我才知道自己没有想的那么看得开,我毕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赵立冬沉默许久,说:“可能有时候,我们得学会接受现实。”
浅夏知道,时候有一段时间她经常找妈妈,每天搬个小凳子坐在院门口等,不管院长怎么劝都不听,从夏天到冬天,开始时她还觉得妈妈肯定会出现,可一天一天过去,连小朋友都不嘲笑她了,后来有一天,她终于死心了。从那之后,她就明白,人总归是要接受现实的。
“立冬,我知道,我只是有一点难受……”
“我会陪着你的。”他侧过脑袋,亲了亲她的额头。
齐正接到易传进的电话时才不到六点,他有心想问易总你是失眠睡不着吗,周末的大清早扰人清梦。但理智及时回笼,捂住了他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