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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1页）

话说陈留南郊有个阮家村，村里有一个小青年，人们仅仅知道他姓阮，但名和字简直没人知晓，村里村外的人一般都把他唤做“阮二猴”。这个绰号的由来，可能跟他的脸型和身材及四肢都有关。

他刚出生的头两年，脸还是有些圆嘟嘟的，后来长着长着，就很有些像他父亲的脸。而他父亲的脸本来就有些类似于猴子的脸。而渐渐长大的儿子变得尤盛：更为与猴子的脸相像了。于是原先将其父称为“阮大猴”的人们，现在就好像顺理成章的将其子称为“阮二猴”了。“阮二猴”有一双长手臂，身子也细长而轻巧，这让他更为稳固且更为恰当地获得了“阮二猴”的绰号。

“阮二猴”从小儿就喜欢骑射，马术训练得极为娴熟。曹操扩充兵员时，“阮二猴”很是顺利地入了伍。新兵训练期间，他的骑射技术得到了显示和发挥，因此被编入了马军。后来，因为一个同乡校尉的举荐，“阮二猴”就成了一名军中信使，很有些类似于后人部队里的“通讯兵”。好像没怎么在意似的，他这“通讯兵”一干就干了一年多了。

这天清晨，他还在朦朦胧胧呈半醒状态的时候，一名校官就叫醒了他，说丞相有任务交给他。他一骨碌就起了身，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快步到饭堂啃了两只馒头，喝了点自己葫芦里的水，又将葫芦里加了些水，就来到了曹操的办事厅。曹丞相令一名属官将一封书信交给了他，命他将其送到刘豫州的手里，并要求尽量迅速地将刘豫州的回书带回来，不得有误。他答应了一声“是”，便迅速到马厩取了他的高头大马，向刘豫州所在的沛县飞驰而去。

其时是四月底的天气，这天天气也很好，虽然稍稍有些暑热，但他骑在马上快步奔跑，跟徒步而行是有些不同的。随着马的飞奔，凉风吹拂着他，倒也感到几分的惬意。田野的麦子已经开始抽穗灌浆了。有的稍早一些的，麦芒已经呈现出金黄色，是丰收在望的色彩。那风儿一吹，那麦浪一波动，真叫人看着喜悦，产生希望和期盼。在田野的远处，那山坡上红红绿绿的，成片成片的花儿开放着，只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明白到底有哪些花儿，映山红和野百合，很可能蛮多的。

但因为责任在身，“阮二猴”根本顾不得身旁的麦浪和远方的山花，他的目光主要专注在前方，同时有时也关注近旁，这是一种长期保持警惕的习惯。因为在山野之中，谁也不能保证一定遇不到歹人。尽管他的思绪有时候隐隐浮游出别的事情，但他身下的马步却丝毫没有减缓速度。

他中途只在一处驿站休息了一次，吃了两个馒头和一块猪肉，喝了点水。同时让马就着驿站旁的草丛吃了些草料。其余的时间全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到沛县时，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把书信交给了刘备，而后就被安排到馆舎休息了。除了感觉有些孤单寂寞之外，一夜无话。

第二天，刚蒙蒙亮时就起了床。在馆舎近旁稍稍走动了约莫一两里之地。小小的沛县小城也没什么特别的奇山秀水，他想。而后用过早餐，就前往刘备的办事厅。行礼完毕后，他从刘备的卫兵手中接过了一封信，这是刘备给曹操的复信。他藏进内衣口袋后，即由沛县而返回许都。

骑在马上颠簸了不过十来里，忽然有些内急了。他就停下来，将马拴在一棵大树上，而后找了个地方排泄完毕，感觉一身轻松。放眼望望远远近近的山峦，顿时感觉有两座山峰跟自己的家乡简直一模一样：他参军之前，不知多少次站在家园里朝北望，其山峰的轮廓就跟眼前所见的非常相像。他忽然又想起，就在家乡那座山的山腰，他跟村里的几个男孩女孩捉过鸟、蛇，捕过蝉。还有一次捉了个特大的彩色蝴蝶，给了那个叫山红的女孩，山红简直高兴得不得了，脸上红扑扑的，鲜嫩极了，那眼睛，那长睫毛，漂亮极了。哦，她今年该十六岁了吧？她嫁人了吗？过一段时候，我能不能告个假，回家一趟，也顺便看看她？……他正这样浮想联翩的时候，忽然马儿一声啼叫，把他胡想的思绪打断了。马儿好像在催促他继续行路呢，他不再乱想什么了，他走到树下解开了缰绳，跨上马，继续向许都奔跑了起来。

他前进了大概不过十来里，在刚拐过一个弯子之后，一抬头，几个骑马的兵士挡在了他前面的道路上。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像野兽遇到更凶猛的野兽一般，恐惧感顿时充斥了全身。想射箭并且用刀砍过去？是完全不可能的。那就跟他们说明情况，哪怕花点儿银子，让他们放自己过去？看样子只能如此了。

他正这样惊慌而恐惧地想着的时候，几个兵士其中的一个领头的开口道：“快停下，下来！你从何处而来？到何处而去？是干什么的？”

这时，他较分明地感觉出，面前的几个兵士，一定不是一般的强人，很可能是吕布手下的兵士。他想起了吕布的凶猛和狂暴，一时竟吱吱唔唔地说不出成句的话来。这时，那领头的下令道：“搜！”

他战战兢兢地丝毫不敢反抗，乖乖地让兵士们在他身上里里外外的搜。当一名兵士开始触摸他内衣口袋时，他身子不由得一颤，同时想道：完了！就在那一瞬间，那名士兵从他内衣口袋里掏出了那封信，随即交给了领头的。领头的仔细地看了两看信封，然后对他大叫道：“跟我们走！”

几个士兵把他押解到吕布处。他一看，吕布的眼睛就像射出凶光似的。吕布问他：“这书信是怎么回事？信里写的是什么？”

他抖抖索索地回答道：“曹丞相差我送信给刘豫州，这是我从刘豫州那里得到的回信。信里头的内容，小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小人只是送信，不知道里头的内容，小人大字也认识不了几个。”

吕布又向他瞪了一眼，然后拆开信，细细地默读着。

吕布看完书信后，一擂几案，“嘭”的一声响，破口大骂道：“操贼竟敢这样！”随即下令道：“斩！”

两名武士架起了“阮二猴”。“阮二猴”吓得小便失禁了。他本能般地喊：“饶命啊！饶命啊！我只是送信的啊！我其他没罪啊！饶命啊！”喊了几声之后，再也听不到他的求救之声了，他的头颅被砍了下来。

几天之后，青年“阮二猴”之魂从一片空白中醒来，渐渐地恢复了一些神志和智慧。他痛苦地将他被杀前后的事回忆了一遍。他想：也许是命中注定？为什么刚从沛县出发不久就要拉肚子的呢？如果不是内急，从沛县一出发就快马加鞭，也许就不会遇到吕布手下的士兵了。只要远离开吕布管辖的区域，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生怎能重来一次啊。

“阮二猴”魂又在山谷间呆了数日，他想：已经没有必要再前往原部队了，也不需要托梦给曹丞相说自己已经被斩，信件已经被吕布截获，想来曹丞相一定全知道了。

“阮二猴”魂请示了阎王府后即向家乡飘移而去。月光下家乡的山峦显得朦胧缥缈，也显得亲切，可惜自己已经不在人间，不能成日的奔跑或安睡在家乡的怀抱了。

他渐渐靠近自己的家门，从门扇和门楣等地方看，家里人显然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人世。他缓缓进入了父亲的房间，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酣然入睡了。他准备托梦给父亲，并且决定不将自己已死的消息告诉父亲，免得父亲悲伤，失却生活的希望。他在父亲床前的木板上躺下。一会儿，他便能跟父亲对话了。他先磕拜了一下，道：“父亲请受孩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