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恢复神智的林知意对这一世父亲战死的消息,原本是没什么感触的,因为她已经经历过亲缘浅薄的一世,加上脑中很多记忆还没来得及整理……
所以她只能在一片悲痛的哭声中低下头,佯装悲伤,同时脑际细细想着前十三年里的那些过往。
等她再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已经泪如泉涌。
与上一世截然不同,她这一世是在全家的疼爱中长大的。
在这个封建传统的时代,她身为一个女子,生母因自己去世,自己也从小痴傻。若放在别人家,必定会被视为不祥与晦气,说不定都没机会长大成人。
可是在林府,她从小就倍受长辈疼爱甚至偏爱,尤其是阿爹,更是把她捧在手心里。
他虽然不经常在家,但只要回来,就定会给她带回很多边关特有的小玩物,他还会抱着她去马场看马,会牵着她去逛街看花灯,会朗笑着说,“我家阿意会这般,那是老天眷顾我,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承欢膝下呢。”
可是最终,老天没有眷顾他。
阿爹和二叔还经常扮可怜哄其他孩子,“你们长姐自小没有亲娘,阿爹又经常不在家,她自己还生了病,我们在外时总会忍不住担心她,唉,要是我们在杀敌时分心,那就要受伤了。”
于是,娃娃们一个个自告奋勇,向他们保证自己定会照顾好长姐,不让他们分心。
因此那些孩子会经常来芳菲院看她,或带着她玩,或哄着她吃饭。仿佛在他们眼里,她不是长姐,而是最小的妹妹……
这些回忆,林知意每多想一分,其中夹杂的情绪便厚重一分。它们过去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残忍。
到最后,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骤然而生,风驰云卷的感情冲刷地喘不过气,难受到几乎无法呼吸。
这次,她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阿爹和二叔,没了。
……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赵氏见他们情绪慢慢平复,便看向年幼的孙儿们,再次开口道,
“祖母知道你们有多难过,也知道你们内心不平,祖母最怕的,便是你们会因为这件事伤了心性,尤其是你,小七。”
赵氏眼含担忧地看向林景修,“祖母想告诉你,你阿爹和大伯从选择上战场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这不是上天不公,这是他们选择之后的结果之一而已,他们是心甘情愿的,所以你不必替他们怨,明白吗?”
林景修哭着缓缓点头,声音哽咽却坚定,“祖母,您放心,孙儿不会移心的,孙儿是昭德将军和昭烈将军的孩子,永远记得他们的教导。”
其他孩子也将祖母的话听到了心里,齐齐道,“孙儿(孙女)谨记祖母教导。”
赵氏见他们如此,心中很是欣慰,虽然生了两个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不孝子,可还好,她还有这么多懂事的孙儿,“好,都是好孩子,”
这时候,秦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夫人,老奴有要事禀告。”
赵氏放开林景修,让他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随后说道,“进来吧。”
“老夫人,刚刚沈家大爷派人送消息过来,说皇上的圣旨就要到咱们府上了。”
沈家是二房夫人沈柔的娘家,沈柔的父亲沈正云官居御史大夫,派人传信的正是沈柔的兄长沈行。
赵氏闻言,挺直了脊背,调整好自己的仪态,肃声道,
“摆香案,开府门,迎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