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水也没接。他转头,腕骨微凸的手拎起放在长椅上的深蓝色塑料水杯。拆开口袋里的一根红色的棒棒糖,丢在嘴里。这样的人生来就高傲,本该是天之骄子,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顾溪那时还听说,谢西逾的父亲谢逡是w省风投私企老总,母亲梁懿是钢琴家,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但是两个人都是部队大院的高官。他从小就在大院里长大,是那块区域的孩子王,初中几个和他玩得好的都叫他“少爷”,因为他出生在底蕴深厚的家庭,整个人气质非凡,是触不可及的那类人。但是在谢西逾即将升入高中的那个暑假,他的家境巨变。他从京附初中部毕业后就离开了京城,去队里训练一段时间就因为伤病离开了射击场,接着被带到偏远小城。顾溪回初中母校的时候,听班主任说过他的去向,似乎他被带到了某处偏远小城市,过着十分落魄的生活,他父亲谢逡入狱,母亲梁懿改嫁,前途一片昏暗。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耀眼的少年,可她对他的喜欢,他从来都不知道,因为他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日记本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字,无端的出现在他眼前。顾溪感叹这世上大概没有人像她一样,曾经遇见了惊艳的人就对他念念不忘,固执又敏感,也有点叛逆。“2005年9月30日,多云开学第一个月,我知道他姓谢,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做谢西逾。他和我同年级不同班,他在三楼,我在五楼。五楼却也流传着他的传闻。那么耀眼的存在,世界好像都是他的。”一年后,顾溪又添上几行字。公举号:秘桃基地“那时我没想到,这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毕业后他就不见了。我最后一次遇见他,男生站在初中部一楼办公室外和校长合影,手捧着崭新的奖杯,胸前挂着全国青年运动会射击金奖,穿蓝白春季校服,比校长还要高一个头。男生昳丽的轮廓融进阳光里,耀眼到把光也捎来了。”这大概是一个天之骄子跌入泥地的故事。十五六岁的少女那会儿全是心事,这也许是父母冷战期顾溪唯一的一点儿甜蜜与慰藉。林薇经常嫌弃顾溪性格温吞,像顾赟的性格,遇见事情喜欢藏在心底,也很少将心里的想法写在脸上。所以她只敢将少年写在日记本里,谁也不告诉。谢西逾。时隔三年,日记本上的名字又出现在她面前。时隔三年,她遇见他了。可是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顾溪的姑姑家住在西一街186号最里面的位置。低矮的居民楼只有四层,墙体剥落,小区没有物业管理,只有街道办事处每天派人打扫。姑姑顾仪珍家在西一街开一家炸鸡店,夫妻二人合伙经营,小本生意,却很红火。顾仪珍在电话那边说她看店没时间过来,派她的儿子祁荆去汤包馆找顾溪。顾溪站在路口等了十分钟,终于看见了四处张望的祁荆。祁荆比顾溪大五岁,人看着很瘦带着眼镜,有种不正经斯文的感觉。顾溪听说她这位表哥学习却不怎么好,去年刚从广东一所三本会计学院毕业,今年考上了新荷当地的私企的会计岗。顾仪珍拎着一件李宁运动外套过来,“溪溪,你这件外套上有烟味,我帮你给洗了。”顾溪从书本里抬起头,接着又低下头,“好。”顾溪回想了一下烟味的来源,有可能是街上。新荷的街道口有许多黑车和私人摩托,许多载客的大叔喜欢坐在摩托上抽烟。顾仪珍拎着外套,边走边喃喃自语,“怎么回来身上全是烟味,阿荆也不快点把人带回来,外面多危险啊!”姑父祁宝华在旁边插嘴,“能带回来就不错了,我们这么忙,哪有时间照顾一个高中生。”“怎么没有。”顾仪珍拔高嗓门,“咱们隔壁那家肉包子铺,开到晚上十一点才关门,人家小夫妻俩家里有一对读初三的双胞胎呢,你又想给你偷懒找借口了?懒鬼!”“今天下午不是我一直在看店吗?”“我下午去进货了,让你看一会店又怎么了?啊?”祁宝华并不喜欢顾溪。但是顾仪珍对顾溪很好,初次见面的时候,祁宝华冷冷的站在厨房里,一句话没跟顾溪说。顾溪觉察到,他打心里认为顾溪是个拖油瓶,至少在他的心目中,他并不想要顾溪住进来。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大人们的婚姻总是依靠吵架维持,就像她的父母一样。顾溪想到一句话,“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再贴切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