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之间那只快要写干的水笔应声掉在作业本上。笔尖直直的跌落,在纸张边缘洇开一团黑漆漆的墨,紧接着又在桌面上弹了几下,应声掉到地面上。她弯腰去捡,脑袋发沉。笔落在座位里面的地板上,靠近前面的座椅。顾嘤弯腰,先拿脚将笔够着,接着伸直手臂去捡。弯腰的瞬间她整个人缩在座位里面,地下的空气有些稀薄,顾溪知觉空气一点儿一点儿的往脑袋里涌,好像将她整个人封闭在窒息的塑料膜里。没一会儿功夫,她握紧水笔,直起身子。墙边穿着校服的少年蓦地收回视线,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没过几秒后,又略带肆意的看过来。他这人就是这样,从来不掩饰什么,要看她就正大光明地看。满脸写着“老子从来不把你们这帮人放在眼里”,嚣张到了极点。顾溪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正对上,半晌,他轻笑了下,眼瞳中满是玩味的睨着她。那一瞬间,顾溪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错觉,整个人都不敢动。“小菩萨。”他轻笑起来,尾音拉长,“念的还挺好听。”-快到上课时间,陈如庆放他们所有人回班,顾溪等男生们都走完她才往门外走,前面几个男生一出办公室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上个楼梯也不安宁。分班后陈如庆的办公室从四楼搬到了三楼,而他们20班搬到了三四楼之间的教室。谢西逾被俞淼训了几句,跟在顾溪身后上了楼梯。男生步子大,没走几步就跟在她身边。顾溪有一丝不自在,左侧的耳朵红了,可她却并不想加快步伐。前面还有一段路,顾溪漫无目的地找着话题,努力不让他看出她的异常,于是她问,“你怎么来学校了?”话一出口她就愣了。问什么不好问他这个。所幸谢西逾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在顾溪身侧,走廊里冷风呼呼,谢西逾漫不经心地说,“拜你所赐,被辞退了呗。”“……”顾溪一顿,慌张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真的?”谢西逾低头看她,看着她眼底的澄澈一点一点变乱,他才轻笑着说,“骗你的啊,我自己主动辞职的,发生了那些事,我怎么能在店里继续待下去呢,和你没关系。”顾溪揪了揪衣角,轻轻地“哦”了声。两人陷入一阵沉默。走廊的风泛着冷意,不过十一月的天气气温骤降,天空阴沉沉的,飘着丝丝淡淡的纤云。顾溪刚想找点话题,头顶上却猝不及防响起一道低磁的声音,谢西逾黑眸一瞬不眨的盯住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什么也没看出来,他低啧了声,问,“顾溪,你是京城人?”顾溪抿了抿唇,掩饰眼底的惊讶,闷声问,“你怎么知道?”谢西逾语气漫不经心,“听口音啊,儿化音念的这么准。”顾溪轻轻地说,“我妈妈是京城人。”气氛又陷入了尴尬。离20班的教室还有最后几步路的距离,11班还要往走廊里走一截。这时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读的是《赤壁赋》,顾溪专注地听着书声,脑海里暂时想不了别的东西。“顾溪。”谢西逾还是没放过她,黑眸锁住她清澈的眼睛,“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顾溪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记错了。”谢西逾没说话,眉尾轻轻挑动,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的真实性,喉间极轻地说,“你再想想?”他接着轻笑道,“不是你哥带你吃饭那次,我听说你是转学生,好像在哪里……”顾溪被他看得不自在,心跳加速,手心里冒出一层薄薄的汗,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镇定又轻松,小声的说,“谢西逾……天气太冷了,听说明天有暴雨。”“还有呢?”“注意保暖,多穿衣服。”男生的神情并未松动半分,她知道他在等她接下来的话。在他面前,顾溪永远无法做到自若。以前在京附,谢西逾的大名全校都知道,分数排在年级前列,各种活动样样金奖,年纪轻轻就是“天才”、独一无二的“存在”,大院里的“少爷”,几个头衔在他身上。没有人比他更耀眼,永远有无数人追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就算坠落泥泞,本身也是光的存在。而顾溪普普通通,平凡到极点。她身上没有令人热议的八卦话题,学习成绩中等偏上,也不善于表达自己。她是埋没在人海中都不会被发现的人,只想要安安份份的困于自己的小天地,不张扬、不外放,现在也是如此。这世上天生就有这样的不公平,你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可能一辈子都不认识你。可是啊,本来就没奢望过结局,她宁愿他不要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