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高僧认为伏樗是女子,言谈间对她多有轻慢。他们自诩为得道高僧,呵斥她该在家中守着佛龛供奉,不该抛头露面,与人讲佛。
伏樗不卑不亢,以《大宝积经》中的妙慧童女与《维摩诘经》中的天女为例,“佛法素讲平等。吾虽为女身,而非女也。成佛只在自性上用功夫,从不在男女形相上起差别。”[1]
高僧自知理亏,双手合十向她道歉后离开。
那时,雁姑身旁有一人,与旁人絮絮叨叨提起伏樗。
说她被夫家无故休弃,却未曾萌生死意,反而四处弘扬佛法,积善行做好事。
“凉亭外有一条河。当日,我原想跳河自尽。”
至亲之人皆不容她,雁姑寻遍世间,找不到一种活法。
只能投胎,重头来过。
可是在听闻伏樗的经历后,她放下自尽的念头。找到伏樗,求她帮一帮她,“她听我说完前生种种,自嘲自己甚至不如我,起码我离开夫家前,大骂了夫家全家一顿。而她,是流着泪背着包袱,默默离开。”
“雁姑,我去了少咸山。老祖对我说,如何向上,唯有放下。你愿意与我一道放下吗?”
伏樗放下与赵远弘的俗世情缘,一心为佛法奔走。
自此,雁姑住进她家,帮她照顾妹妹伏湫。
伏樗则随儋耳老祖,素食苦行,潜心修行,遵行戒律,广行一切善法。
“伏樗放得下弘郎,弘郎却放不下她,”雁姑听着房内两父子的咯咯笑声,凄凉一笑,“他时常跟着她入山听佛法。”
一来二去,赵家爹娘得知此事,又登门将伏樗羞辱一番,“爹娘带人破门而入,把伏樗的衣衫与佛经抱到祠堂烧毁。骂她妖言惑众,水性杨花。常在外借佛法为由,勾搭富家公子。”
雁姑抬手抹去一行清泪,“爹娘不知从何处,找来一男子。”那男子拿着伏樗亲笔所写的书信,言之凿凿说与她有染。
孟厌大惊:“你们便信了?”
她今日听儋耳老祖与雁姑所说,伏樗一心向佛,应是一个高洁的女子,怎会做出背离佛法教义之事?
雁姑看向她,微微动容,“他当众指出伏樗身上有一烫伤的印记。”
那印记在后腰处,非亲密之人,不会看见。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愤,齐齐指责伏樗水性杨花,其心不纯,染污佛法。
自那日起,伏樗陷入绝望,雁姑时常能听见她在房中悲哭。
崔子玉听完,已是怒气冲冲,“赵远弘爹娘真不是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逼她,我瞧着,伏樗没准是他们逼死的。”
雁姑却摇头肯定道:“不是他们逼死的。”
那件事之后,伏樗又去过几次太平教。
几次之后,伏樗似乎重振生机。她离开前的那两个月,雁姑总能看见她捧着不同的佛经在窗前唱吟,眼中跃动着光芒。
伏樗离开的那日,异常平静。
“她找到我,交给我一封信,让我第二日打开。”雁姑看她抱着佛经,神采奕奕,似要远行,还问过她欲去何处传佛法,“她说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2]
伏樗说完这话,便施施然离开。
雁姑以为她上山找儋耳老祖开导,并未多问。直到翌日展信一看,才知伏樗怕是早生死意。
崔子玉拉着孟厌到角落商议,“我还是觉得赵远弘爹娘有问题。”
孟厌颔首,“崔大人所言极是,不如我们问问?”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