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三秒……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投入篮筐,伴随的是哨声吹起的声响。
远程三分,球进了,比赛结束,五班赢了。
欢呼声和鼓掌声响彻操场,篮球滚落到单瑶的脚边,她弯腰拾起,直腰时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抬头看了看太阳,暗想是太阳晃得人头晕。
以邱则海带头的五班队员兴奋地抱在一起,耀武扬威一路的四班跌了面,黑脸地离开了操场。
江宣看也不看奔向他的男男女女,他走向单瑶,庆祝与欢呼,他只想跟她一起。
单瑶扬着笑冲离她越来越近的江宣比了个k,接着握拳抬手,是要与江宣碰拳的意思。
江宣哑然失笑,脚步加快间,离单瑶仅三米远,同样抬起手臂,刚想握拳,却见单瑶睫羽猛眨,踉跄几步,煞是好看的脸顷刻苍白。
江宣慌了神,他扶住单瑶,看见女孩的脸庞尽是和不要钱一样往外冒的冷汗,立马慌忙地问,“单瑶,你哪里不舒服?”
单瑶努力眨着眼睛,朦胧浮沉间,她听不清任何声音,头脑显现出灭顶般的光亮,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如果非要问她听见了什么,她感觉在她耳边响着猛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从规律起伏到错综复杂,起始的平稳到从她晕倒后的频率大增。
单瑶神志不清地想,是江宣的心跳声,他在心慌。
堵截
摊在天边的红色流黄蛋被热气熏烤的变质,橙红色的质体揉碎在天地交界处,粉紫色的霞光点缀在校医室的窗面上,霞光急速淡化,阴暗的云朵飘上几层,正对窗户的瓷砖地覆盖着乌云的阴影,阴影似渗透进狭小地缝,一抹孑立,略显沉重的身影守候在床边。
江宣挺着奔跑许久不曾怠慢的脊背,微微喘着气为刚才的超额运动均匀呼吸,气息不稳却竭力小声,恐怕惊扰静卧的床上人。
十分钟前,单瑶倒在他怀里的剎那,江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抱来了校医室,早已到了晚自习的时间,校医室没剩几个医生,只有一个值班的女老师,经过诊断,单瑶晕倒的原因是低血糖。
当时医生边开单子边数落着,“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不爱吃饭,这位学生一身还全是汗,没吃饭还敢做剧烈运动,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爱惜身体,出了事情怎么办?”
医生说完去药柜处取药袋,江宣注视着单瑶,心慌由生为心疼,愧疚又后怕。
挂上写有葡萄糖的药袋,扎好针,医生接着去忙,留下江宣和单瑶在校医室里侧的治疗室里。
床上的单瑶闭着眼睛,面庞苍白毫无血色,往日红艳艳的唇瓣如浇水过多惨遭死亡的枯花,无半点生机,她静静地躺着,像失去灵魂、不愿醒来的空心娃娃。
即便如此,单瑶依然是美的,她的长相更偏向于英丽,少了江南女子的柔美,由于生病昏厥,娇柔倒是显现出来,仿佛是古词里江南女子的化身,当是炉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江宣身不在炉边,心却在炉边,自责的熊熊大火灼烧着他,他明明知道单瑶一天都没有进食,明明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可他被比赛冲昏了头,根本没有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身体难受还要打比赛,单瑶为什么,江宣的眼眸潋着水光,苦笑着,她为什么,她能为什么?
都是为了他,为了他可笑的篮球梦。
江宣在单瑶憔悴的容颜上逡巡了一圈,心如刀绞地自贬,想,想与她交换身体,恨不能为她分担全部苦楚。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木桩一样扎根在这,平庸无为地看着根坏叶败,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单瑶的眼睫动了动,直直盯着她的江宣瞬间察觉,他靠近单瑶,以为是单瑶醒了过来,靠近后,她却没了动静,继续昏睡。
但这一靠近,江宣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与她眼鼻相对,差之毫厘,娃娃样的单瑶恬静极了,眉眼,五官,每一样都像是依着他的审美点长的,可江宣深谙此理,单瑶不会为他而来,他只是难得有了好运,有幸见识且途经了她的全貌。
江宣大可以用无数华丽辞藻,处处侈丽闳衍去修饰赞美单瑶,可他面带心虚的神情,急于躲闪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事,任何的身体体征无不叫嚣着,他不止喜欢单瑶,还对她有了欲望。
他想抚摸她,想抱她,可耻的……想亲她。
从操场跑来的梁洁盈拿着单瑶和江宣的校服外套来到校医室的门口,这一路,她跑断了腿都未追上江宣。
比赛一结束,众人正在庆祝的时刻,赛场中央的江宣抱起单瑶冲开了人群,两条腿像是飞毛腿,不见虚影,速度之快令四周的学生茫然无措。
注意到动静,梁洁盈担心单瑶出了事,顺便看见篮球架上的外套,一齐拿到手中就跑着跟上,却不想,她跟了一会儿就被落在身后。
梁洁盈恍惚一想,江宣的疯狂奔跑与那次在作弊风波时,单瑶同样为他拼命奔跑一般无二。
他与她都在为彼此奔走献身,好似鱼儿离不开海水,群鸟赶不走老鹰,相惜相扶,不能分离。
在校医室门口喘了口气,梁洁盈循着医生的话走到治疗室的门前,然而刚站稳脚跟,梁洁盈却愣在当场。
门没有关,梁洁盈透过大开的缝隙看见前方不远地站在病床旁边的江宣在小心翼翼、动作极轻地弯腰凑近单瑶。
距离越发大胆,观看此景的人都不敢发出细微的呼吸声,江宣似是琢磨犹豫,手抬起虚摸上单瑶的额发,小心仔细的,像在捧着一件宝贝,之后手掌静止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