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嶙峋,别有一番意趣。
伴着清冷的梅香,裴炜萤入座帝后下首,可笑自己看多了志怪话本,竟然鬼迷心窍般怀疑性格容貌截然相反的他是崔晏。
人死不能复生,崔晏的亡魂安歇在净光寺,断无可能附身徐从绎。
“萤儿姑姑。”裴敏言和裴炜萤同龄,比起姑侄更似姐弟,趁徐从绎无暇顾及时他凑到她跟前。
裴炜萤扑哧一笑:“你好没出息,还怕他?”
裴敏言面露尴尬,酒气钻到鼻端,额角已经轻轻抽痛,“他昨晚灌我足足半斤酒,刚才又若无其事同我谈笑。年前他和北燕打仗,风雪交加苦寒彻骨,他率兵围沄城三日,逼得敌方弹尽粮绝才破城,不杀一兵一卒,反而酒肉招待宾至如归,收编沄城五千兵马。”
裴炜萤转着琉璃盏,星眸闪烁,“可见贤明大度,仁义远见。”
“分明是城府深沉,耐力过人。”裴敏言没听到想要的回答,目光微微一凝,默然半晌才道:“你若是和他过得不顺心,大可以和离,皇祖父那边我会劝他。”
“你都说他颇能忍耐,我怎会不顺心。”酒香入鼻,甘液入喉,红唇沾湿欲滴,艳如娇瓣,裴炜萤推一杯给他,“喝下去,就当为我饯行。”
裴敏言望着她发间斜斜金簪,说不上来心头的滋味。
“崔晏愿为你簪发描眉,极尽呵护。而新婚伊始,他却百般敷衍,连一支簪都插不好。”他眸如点漆,动动嘴唇又难以开口,抬手试图拨正金簪,忽觉面前一凉,琥珀色酒液浇了满脸。
裴炜萤扔了琉璃盏,低声呵斥:“你发什么疯!”
清风夹杂寒气,吹得裴敏言灵台清醒,他囫囵抬起衣袖抹干净脸,眼角残存湿意,辛辣钻入骨血。
他闷声道:“你不该委屈自己替重华嫁给他,我知道你还……”
裴炜萤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扇到他晕头转向,她近乎咬牙切齿道:“闭嘴!真担忧我的处境,就别让我听见那个名字!”
裴炜萤霍然离席,拔了那根碍事的金簪,迎面正撞上笑得春风得意的徐从绎,钱偲老远就嗅到硝烟味,悄然退后半步。
下一瞬,金光锐利刺破长空,飞向徐从绎眉心。
京中贵女擅长骑射,裴炜萤是其中佼佼者,准头精确,可对方悍然骁勇,半空接住也在她意料之中。
裴炜萤撒完气泄了愤,不忘讥讽一番:“不是左拥右抱十一名美妾吗,装什么生涩,簪发都不会?”
“公主要装恩爱和睦,又怪徐某过于明显?”徐从绎眉眼深沉,凝着寒意看向丹朱雪青,“有人说公主的装扮不美?”
丹朱昨夜说错话,总是不敢坦然面对他,雪青向来沉着冷静些,更翘不开嘴。
徐从绎看向远处,裴敏言失魂落魄独坐自饮,嗤笑一声。
“太孙酒量见长,钱偲,你去陪他多喝几盅。”他握住裴炜萤的手腕,要和她去拜别帝后,裴炜萤挣脱不过,厉声警告钱偲不许劝酒,钱偲哪里敢动,只能讷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