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阮这次比上次游刃有余很多,更是因为上次是商宴,这次是家宴。带来家宴的人是什么分量,当然不必多说。不用杨阮主动交际,便有大把人愿意来巴结她。他们不在乎顶流是谁,却在乎傅太太是谁。
从宴酣到宴会极近结束,迟骋一直在交际,没有一点要说上次答应的那个事情的样子。
怕不是酒肉糊了脑子,忘了?唐镜堂腹诽着,频频给迟骋使眼色。
终于迟骋看见了唐镜堂的眼神,他不紧不慢地往会客厅外走去,唐镜堂不露痕迹地跟在他身后,两人走到一处人造溪流处停下,四周静谧,适合闲话,他道:“你这么多年只找到铁鸡的事了吗?”
“嗯,没想到有人先我一步。”
“铁鸡不是抢救无效吗?”
“你信吗?”唐镜堂反问,冷静地把钩子推回去,“他混到与你平起平坐的地位,就这么随便就死了,然后太平间又起了大火,尸检都没来得及做,你不怀疑?”
“怀疑有什么用,要有证据。”迟骋还在套话。
不过无妨,唐镜堂也是在套话,她和傅城筹才是一艘船上的人,至于迟骋,不过是大船搁浅了迫不得已去坐的小船。唐镜堂摇摇头,“没来得及找到证据啊,不过迟总上次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迟骋突然靠近,一手箍住唐镜堂的腰,一手捧住她的脸。
迟骋孟浪惯了,唐镜堂也不觉得冒犯,只是忍着不爽听他附在自己耳边,轻声道:“我发现了一个事情,但需要证实一下。”
外人看来,他们两个就是在接吻。唐镜堂被这盒子里面套盒子的无聊举动惹恼了,她用力想推开他,推了几次都无果。
手正用力抵在迟骋的胸膛时,只觉腰上的力量突然消失,回神时,就见迟骋跌进了一旁人造溪流里,碎发黏在脸上,嘴角青紫出血,狼狈至极。
傅城筹衣领的褶皱告诉唐镜堂他刚刚打了迟骋,此时已经收手的傅城筹把唐镜堂挡在自己身后,冷声对林管家道:“迟总喝多了,带他回去醒醒酒吧。”说完就拉着唐镜堂的手腕往山庄主屋走。
一连串的变故让唐镜堂到现在都没缓过神,她回头看了一眼迟骋。
男人也注视着她,即便狼狈不堪,但他脸上浮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似乎稳操胜券。
一切的一切都在印证他最后的那句话。
迟骋到底证实了什么?唐镜堂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已经被傅城筹更快地带离了现场,他粗鲁地拽她上了楼,把她甩到书房的墙上。
巨大的关门声让门外所有的打扫宴会残局的仆人们噤若寒蝉,他们面面相觑,在林管家的示意下十分赶眼色地离开了二楼。
书房内,冰凉坚硬的墙壁把疼痛从肩胛骨带到了唐镜堂的全身,她脑子还不怎么清醒,劈头盖脸的怒骂就兜头而来。
“迟骋是什么人?他常年混迹风月场,见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玩不过他!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问我,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外人?上次是姓徐的,姓张的!你要是脑子有问题就去治一治!”
思维的混沌和身上的疼痛让唐镜堂暂时宕机了,傅城筹一贯淡漠温和,处理不听话的手下也是淡淡的,对她最生气的时候也只是让林管家代劳教训她,什么时候这样骂过人?
一个隐秘又离谱的想法被迟骋那个眼神引出洞,像毒蛇一样慢慢爬过唐镜堂脑海,让她的思绪因惊惧回笼,身体也重新活动。她没有抽回被傅城筹握得要断的手腕,反倒顺着他的力道上前一步。
这样突然的举动打得傅城筹措手不及,毕竟是唐镜堂做错了事情,她躲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往前凑?
虽然知道唐镜堂肯定没和迟骋谈恋爱,傅城筹本以为她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迟骋,但一想今天他若是没有及时出现,唐镜堂不知道会被迟骋如何欺负。傅城筹就越想越气,刚刚的错愕也被冷肃代替。
傅城筹冷冷地看着唐镜堂,冷厉道:“别和我来这套,我不是迟骋。”
唐镜堂探究地回望着,两人近到呼吸可闻,活像两只要打架的猫,躬身怒目,谁都不肯退让。
忽然,在月色下直视着喷着怒火的眼眸的唐镜堂语气无辜道:“傅城筹,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这句话像是盘古一脚劈地,把傅城筹一贯的冷静自持踩出了个大裂缝。今晚的酒精正好被安上了作乱的由头,一股脑浇灌进裂缝,滋养着深埋心底的感情,或好或坏,一并疯狂滋长,顶碎理智和伪装的壁垒,破天而出。
片刻的沉默后,傅城筹眼中的情感已经变换了数次,从愤怒变成了错愕,最后归于切齿的坦荡。
她知道,她明明都知道,所以才敢这样。傅城筹这样想着便更气了。
只是这次的生气没了底气,他上前一步,重新占据主动权,把唐镜堂逼入角落,膝盖顶进唐镜堂的双腿间,让她无处可逃,他低声冷笑,掩饰自己的恼羞成怒:“你都知道,你就是仗着仗着我肆无忌惮。”
他说不出来,但彼此心知肚明。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唐镜堂也不确定,或许比迟骋知道的更早,从她敢叫他别人都不能叫的“三爷”,随意和他发火、耍滑头、扔烂摊子的时候,她大概就知道他对她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