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烟气自口鼻慢慢爬上他的眉心,好一会儿才散开。刘钰凝神看了一眼,心下十分确定,他泛着青黑油光的额头正中,隐隐写着一个大字——
斩。
现代社会自然没有砍头一说。这“斩”来的蹊跷,是斩命还是斩来路尚且不好断定。刘钰捻起拇指、食指和中指,须臾间,胡肆临顺着一屋子烟雾缭绕飞至王建伟身上坐定,对方瞬间抽冷子晃了两晃。
在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刘钰开了口:“王先生,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年初打春,你就遭起车祸把腰伤着了,但你没怎么在意,一直拖到阴历六月初八,你忙活新店开业日夜劳累到底腰伤成疾,骨刺都拖出来了,怎么还不去治呢?本命年犯太岁,流年不利,你就应该小心再小心,家底都那么厚了,从你这往下三代都吃不空,咋还为了挣钱去跟老天爷硬碰硬,不要命了?”
她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王建伟听着听着就失了神,烟灰烫了手才心惊肉跳回到现实。
他瞪大眼睛,快速回顾刘钰的说辞,越想越吃惊,越吃惊越害怕,眼珠在眶子里叽里咕噜转悠半天,失声嗫嚅道:“仙姑……这、这些事,你是听你家我舅太姥姥说的吗?你咋连我哪天开业都知道……”
说到这,他表情有些割裂,带了几分佩服又带了几分狐疑,死死盯住刘钰,像要把她看穿一样。
刘钰将烟屁股怼进烟灰缸,笑容渐冷:“王先生要是质疑我没这本事,就请回吧,别的话咱也不用说了。”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仙姑别生我气,”王建伟连连摆手,辩解道,“咱毕竟是实在亲戚,我老妈和舅太姥姥是一块堆长大的,关系有多好那自然不用说,所以吧,所以我——”
“好好,这些我懂,”刘钰重新展颜,“算卦嘛,心诚则灵。前提是你肯信我才行,如若不然,我这一堂子老仙家凭什么帮你查事探路,又凭什么帮你摆脱这刑冲大劫呢?”
听到刑冲星相术语。具体忘了,但和官司口舌是非有关。还有就是小心车祸啥的。,王建伟彻底心服口服。
他坐在这说了这么久,连自己的生日时辰都没报过,早前找过本地好几位能人,一上来就讨问八字,几乎全告诉过他今年犯刑冲。而刘钰竟一眼将他命理老底牌都掀了出来,莫说信服了,如果交集再多一些,他都恨不得天天请她去自家饭店吃一日三餐,尽挑最好最贵的招待就是。
只要她愿意出手帮自己解决破财又伤神的怪事,王建伟咬咬牙,伸手比划一个数字,大声道:“仙姑,三万,如果您能彻彻底底把麻烦帮我剃了,事成之后,我再追加两万!”
说着,他举起手机就要给刘钰转账。
刘钰苦哈哈一笑,按住他的手:“不成不成,太多了。我这一堂子可不是为了挣多大钱才立的,就是你真给我也不能要,会折寿的。”
闻言,王建伟只好悻悻作罢,心里更加佩服刘钰,眼神都多了一抹敬仰的神采。
刘钰将他所有表情举动看得真切,努力保持得道高人的姿态,殊不知正在暗暗冲胡肆临吐槽:“唉呀妈呀,白花花的银子主动给偏偏要不得,我好难过啊!”
胡肆临:“知足常乐,弟马要牢记我门教义。”
“是是是,知道了。”刘钰闷闷一叹,最终只收了300块钱。
钱一到账,刘钰拿起一早准备好的红纸,悬笔在案,刷刷刷,龙飞凤舞写下一道避难符,折吧折吧塞进王建伟手里,嘱咐道:“王先生,你的火锅店进门左手边柜台里供了尊武财神对吧?这道符你拿回去,正午12点整,用金色的碗盛上半碗烈酒,点火烧符,供在财神面前,啥时候符纸烧尽了,火灭了,啥时候你再离开。切记,那碗酒摆上三天三夜,可保你三日内无灾无难。”
“这……这咋才三天?”
王建伟急了:“三天可不行啊,仙姑!刚刚不是说了,我弄这店花了一百多万,开了半年回头钱没见着影,光赔客人医药费,打点关系啥的就干进去二十多万了……可不行啊仙姑,三天哪里够——”
“你急啥嘛,我话还没说完,”刘钰打断他,“你今天先回去烧符,正好我有个同学聚会订你们家一桌席,我晚上亲自过去——”
“呀,真的假的!那可太好了,我一会儿回去交代他们,这桌我请了,您和同学就请好吧,吃啥喝啥都请便。”王建伟眉飞色舞起来,一副比当新郎官还高兴的样子,死活不接受刘钰的推脱。
一听她说晚上要去自家店里实地考察情况,突然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感觉一口气爬10层楼也不费劲了,寒暄两句,他就吵吵还有事情要忙起身想走。
刘钰将人拦住:“王先生,你这急性子有点过火了吧?我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顶多三句……不,两句,最后两句,我说完你再走不迟。”
“哎哎,仙姑您说您说,尽管说,我听着呢。”
刘钰拉人回来坐下,不理会王建伟乐得找不着北似的呲着牙花子,不留情面道:“腰病不能再拖了,弄完你店里的事赶紧去根儿。”
王建伟顿时懵了,想了想,寻思:就这无关紧要的,也值得专门把他留下来交代么?
但见到刘钰眼中别有深意的笑,人精似的他瞬间了然,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别开目光嘀咕问:“仙姑,您这话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