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胡肆临都不可能做出伤害刘钰的事,于是数度无视她的反抗,碰见差不多的男人,就像王婆遇到了西门庆,不亦乐乎替刘钰保媒拉纤。
但刘钰不是潘金莲。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比宁采臣,明知“人鬼殊途”,可那永远不能出现于现实世界里的人给过她太多温暖。他们又默契十足心意相通,他早成了她日常不可或缺的存在,就像必须按顿吃的三餐一般,他就是她的精神食粮。
她正处在应该谈一场轰轰烈烈恋爱的年纪,偏偏有了执拗的单相思,倔强起来没完没了,誓死为他守身如玉。
胡肆临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刘钰和他一样,最讨厌听摇滚乐和重金属。但为了能让他离自己远远的,稍微给她些独自思考的时间,她下载了200多首死亡摇滚。每当她想不开的时候,就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让他感觉得到,又让他魔音穿脑备受折磨,长达几小时无暇和她进行有效沟通。
这次也是,刘钰戴起一只耳机,开始播放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乐,刚播两秒胡肆临就飞没影了,刘钰守在男厕所门口,接连抽了两根烟,才等到张勋可歪歪斜斜晃出门。
见到她的时候,张勋可微微恍惚,好一会儿,捋着舌头找话题:“呀……这不、这不是刘大酒仙么?喝没喝够啊……没、没喝够我再、再陪你喝,嘿嘿嘿……”
“喝你大爷,”刘钰将烟屁股甩飞,斜眼瞪他,“我要回家了,一起逛会儿小树林。”
又仔细打量他几轮,刘钰强忍着没有翻白眼,好心关切问:“能不能行啊你?不行的话,先打车送你回家。”
“不、不用……我没醉,陪你溜达溜达,”张勋可努力站稳,笑得憨憨的,“哪能让一女孩子大晚上自己回家呢,我好歹是个老爷们儿。”
“呵呵,”刘钰无情嘲笑,翻旧账,“这工夫想起自己是老爷们儿了,当年是谁揪着我小辫上剪刀来着?”
“那时候小,我不懂事嘛……”张勋可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本来就被酒熏的通红,眼下又红了一层,别开目光,变得扭捏起来,吞吐道,“跟你道歉好不好,对、对不起。”
刘钰到底没忍住,狠狠白了他一眼,拧身自顾向前走,头也不回道:“这还像句人话。成,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闻言,张勋可呲着牙花子乐成一只傻狗,屁颠颠追上她。一起回到包房,跟同学们打声招呼,又一道匆匆忙忙离开了,留下满屋子坏笑不迭的吃瓜群众。
5-黄皮子坟(1)
喝酒的人见不得冷风,吹一吹准吐。
张勋可抱住墙,蹲在地上吐得泪眼朦胧。
呕吐物的酸腐味顺风四散开来,刘钰捏起鼻子向后退了好几步,很快又停下来,踟蹰一会儿鼓起勇气走回去,忍住恶心将快要瘫倒的人捞起。
找到支撑物,张勋可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脑子早在频频呕吐下被搅和的混沌不堪,他伸臂勾住刘钰的肩,几乎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刘钰只有1米6的身高,体重不足100斤。而张勋可上学的时候就有1米8还多,几年不见,也不知道是吃了化肥还是生长素,从刘钰的角度看上去就是个巨人——全身重量如同泰山压顶一样差点令她原地栽跟头,简直跟背头牛犊子没区别。
他靠在她肩膀上,头耷拉着,哼哼唧唧很难受的样子。
离得这么近,一身酒味熏得刘钰也快吐了却还在艰难忍着。踉踉跄跄拖人走到路边,她不停挥手逼停出租车,喊司机下来一起七手八脚将张勋可塞进后排,刘钰趴在车尾呼哧带喘倒气。
司机回到驾驶位,张望着问她送“醉鬼”去哪。刘钰赶紧伸过脑袋凑近张勋可,屏息摇他肩膀讨问他的住址。
张勋可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了,刘钰问了好半天,他才断断续续嘟囔:“胜利屯……胜利屯五队裤衩沟子……第二……第二家。”本打算说清位置付钱让司机把他拉走的,站在车边上犹豫了一下,刘钰到底还是坐进了副驾驶,决定亲自送人回去。
没办法,张勋可喝成这个熊样,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尽管和他拼酒的不是她本人,但张勋可又不知情,所以只能刘钰替胡肆临善后了。
这叫什么?
现世报!
因果报应说来就来,刘钰有苦说不出,身旁的司机还没完没了啰嗦着“如果吐他车上必须得赔200块钱洗车费”之类的警告词。
刘钰其实不想发火,但她莫名心烦,司机叨叨第三遍的时候她就急眼了。
司机脾气也不怎么地,火一勾起来,他就梗着脖子和她吵。
你一嘴我一嘴吵了一路,刘钰扒拉着张勋可下车后,眼看俩“瘟神”就要消失了,司机嚣张地给了刘钰两句国骂,随即一脚油门出溜走了。气得刘钰抻长脖子恶狠狠冲远去的车影大喊:“大虎逼,等着出车祸吧你!”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出租车撞上了一棵歪脖小树,当时车前盖就变形了。
远远的,司机跳着脚下车破口大骂,刘钰赶紧缩回脖子架起张勋可转头就跑……
跑了没几步她就跑不动了,倚着墙根气喘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