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书看着荀广钧,也一如年少般说:“好。”
年少时他应允荀广钧,怀的是救世救国之心,彼时他应允荀广钧,怀的却是救世叛国之心。
有些事情,终究是不一样了。从他背着一个破旧的包袱走过那个刻着“敢为天下先”的灵石前,一切都变了。
人和人的友情真的很复杂,沈扶玉捻了捻手指,眼眸垂下去,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打下一片阴影,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道:“是啊……”
真奇怪,年少时坚不可摧的友情,怎么会在长大后看一眼便知道再也回不去了呢?
沈扶玉看着点地上随风摇曳的细软小草,他想,若是因为害怕这一眼,所以迟迟不去看,也对吗?
云锦书滚了滚喉结,敏锐地察觉到沈扶玉的心情似乎也不太美妙,他忙换了话题:“不过我还是要先给师尊写份信,给他说我的本命阵法的事情。”
云锦书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与平日里别无二致,他耸了耸肩,笑道:“师兄,你看到我的法阵了吗?是不是很厉害!”
“我不懂法阵,”沈扶玉看了他一眼,笑道:“但是你的旗帜,很好看。”
云锦书脚步一顿,他原本快沈扶玉几步,眼下却停了下去,抬头看着上方的沈扶玉。阳光从沈扶玉的身后洒过来,沈扶玉的身遭都像是镀了层金光,他眉眼温柔,仙气十足,一如当年他过来给自己变桃花时般。
云锦书滚了滚喉结,目光不由得也柔和了下来,却带了几分迷茫:“师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得对不对,或者说,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我做得对不对……”
那年不止是齐朝的覆灭,还是他的家破人亡。以至于云锦书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要如何是好,他找寻不到在世的意义。
他好像活着,又好像个四处飘零的孤魂野鬼,直到那日沈扶玉的出现,他浮于空中的双脚才重新踩回了实处。
他当时看着沈扶玉的面容,就想,他也好想成为沈扶玉那般的人。
他说不出来沈扶玉是个什么样的人,却向往成为他。
“我只是觉得……如果是师兄的话,一定会这样做的。”云锦书腼腆一笑,却带着无数的苦涩。
后来他站在清霄派的山脚下,才知那叫“敢为天下先”。
敢为天下先。
这五个字在沈扶玉出现的那一刻有了生动的诠释。
沈扶玉朝他伸出了手,云锦书愣了一下,旋即搭了上去,沈扶玉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
沈扶玉笑了笑,温声道:“锦书,若想成为我派内门弟子,最基本也是最首要的要求便是要有‘敢为天下先’的觉悟。你觉得‘如果是大师兄,一定会这么做’,但是,你劝令兄投降时,我们并未相识。”
云锦书蓦地抓紧了他的手,眼眶微红,隐约要有泪光闪烁。
“那年,这座山上,你给我说,你好像一辈子也用不上书中所学。我没有正面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是眼下我可以告诉你了。”
“是,兴许一辈子也用不上了,但,兴许下一刻就用上了,”沈扶玉笑了笑,“这就是你告诉我的东西,锦书。”
云锦书缓缓睁大了眼睛。
鸟雀飞去,树影晃动,他空着的手捂住面容,缓缓蹲在了沈扶玉的脚边,无声地落泪。
雪烟看着这边的情况,道:“大师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祝君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也跟着柔和了下来,“能遇见大师兄,真的太好了。”
草乌慢吞吞道:“危楼魔相,我不是故意的。”
危楼:“……”这都过去多久了?
他无所谓地摆摆手,眼睛却始终看向沈扶玉和云锦书所在的地方。还没好?这都哄了多久了?这个阵修怎得如此不知羞耻!
好在云锦书很快便重新站了起来,他擦干眼泪,和沈扶玉一并找他们汇合去。
沈扶玉一下来就看见所有人都眼巴巴看着自己,他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衣着:“怎么了?”
“他们背地里夸你,”危楼见他们频频摇头,十分不给面子地拆穿了他们的伪装,“你过来了,他们不好意思了。”
沈扶玉:“……”
他哭笑不得。
云锦书调整好了心情,除却泛红的眼眶,全然和平时别无二致,他好奇地看向危楼,鼻音还很浓重:“你没夸?你不是喜欢我们大师兄来着?”
沈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