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背上包袱,蓝衣人抬头朝他微微一笑,反问:“来江宁酒坊,自然是要喝酒了。不知小二哥可有提议?”
一说到酒,伙计自是口若悬河:“客官可是来对地方了!并非自夸,江宁酒坊虽不说是什么酒都有,但就是好酒特多!若来江宁,必要尝尝咱这独家酿制的醍醐醉。咱也不吹是远近驰名。这酒坛子只要一开,连对面河都能闻到酒香味儿!”
“哦?如此倒要一试。”
剑眉轻挑,蓝衣人慢一思量,却又说道,“在下有事在身,不能多饮。就请小二哥打上一角,再上两道佐酒小菜。”
“好嘞!”
可真少有如此礼貌的客人,伙计心里欢喜,手脚也利索,不消一阵,便打了醍醐醉盛壶送上,又摆了一碟盐水鸭肉片和一碟熏青豆上桌。
“客官您请慢用!”
“多谢小二哥。”
蓝衣人斟酿落杯,潺潺清液,果是酒香浓溢,才倾一盏即醺人。
酒方入喉,未及细品,突听得店后爆响妇人怒骂:“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险些教他将口中佳酿喷洒一桌。
又来了……
伙计只觉头疼,可也是十分佩服老板娘的。每日三闹,喉咙居然未见沙哑,反是越见威力,近几天房顶尽往下掉灰渣子。
转头看见那位蓝衣人一脸愕然,连忙陪笑道:“客官您别介意……”
他这话没说完,就听里面“哐当!!”一声巨响。伙计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听来是又砸了一坛好酒……
“老娘珍藏的白堕醪啊!你——”
随即是一男声:“娘你别生气嘛!里面的酒我早已喝光,砸烂的不过是个空坛子罢了!”声音明亮,隐有轻佻,不难察觉声音主人有些赖皮本性。
沉默不到半刻,就听到那妇人咆哮大怒的吼叫:“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偷喝的?!给我站住!!”
方才还显清静的店子,这下变得热闹了,颇有鸡飞狗跳之乱。
伙计尴尬地看着蓝衣客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此等局面。倒是那客人并未介意,朝他微微一笑,淡曰:“不妨事。”言罢,闲适地起筷夹了片鸭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随即又斟酒酌饮。
伙计看得,不禁大觉惊奇。往常若闻了这般吵闹,识相的大多丢下酒钱匆匆离开,也有不识相的拍桌叫骂,然后被余怒未熄的老板娘丢出门去。但这般怡然自得,闻闹不诧的客人,岂止少见,简直是从未得见。
突在此时,帘布一掀,一道白影如电飙出,脚点桌面倒扣茶杯,随即再起,非但未有踩破白瓷杯子,更是连杯边亦无移半分。
神骏轻功,堪称当世之桀。
只可惜潇洒身形略是狼狈了些,好似有洪水猛兽在后追赶,看他飞身掠起,已轻盈跃过这桌客人头顶。
两个起落,已落大门之前。
正心喜逃脱在即,一条金丝绳索穿空疾至,似金龙盘柱,牢牢缠住离地脚腕。
“不好。”
白影滞住,适才轻灵此刻被绳索所制,半步也迈不开去。
身后帘布缓缓掀起,一名精神健旺的老妇微笑走出,手里揣的正是那条金丝绳索。脸上岁月纹路,却见润秀轮廓,年轻之时想必也是一方美人。慈祥容颜,有着精明老练,她戏谑地看着要走不得的人,呵呵笑道:“我的小兔崽子,怎不走了?”
转身回首,俊俏的脸龇出两排皓白贝齿:“娘啊!你别这样嘛!我已经三个月头未曾出过酒坊大门了,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