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虚惊一场,身体和精神都透支了,抱着自己蜷缩着昏睡了。
谁知这一睡,竟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他变成了沈不寻。
沈缨感觉到自己就站在小楼门前,就在他刚刚疗愈周无戎的地方,但周无戎人在不远处的枯树下趴着,用右臂撑着地面想爬起来。
紧接着,沈缨就看到自己的手抬起来,一束红色的光从手心里生出,炽亮得仿佛撕裂空气,一瞬飞过去劈到周无戎身上。
于是沈缨就看到刚刚被他疗愈得焕然一新的周无戎肩背血肉模糊,人被抽到撞树上,再砰然摔到地上,枯树上没有叶子,只淅淅沥沥地掉落了枯枝。
劈在周无戎身上的是一道裹着红光的苍青色荆棘鞭,它如同一条活蟒在地上游移,鞭尾像蟒蛇的蛇信,不时滋滋作响。
沈缨听着不一样的声音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笑吟吟的:“濯沧,披着张人皮,就能假装自己不是畜生了吗?伪装成善男信女的感觉很累是不是?没关系,在这里你可以做自己,做一只贱妖,做一只流脓的烂狗,是狗就该趴着,贴着泥蹭着土,洗洗身上那股臭气熏天的腥味。”
枯树下的周无戎没有说话,沉默地试着再爬起来,沈缨看着自己抬起手,扬起荆棘鞭继续抽打过去,边打边说话:“濯沧,这回你不把耳朵变出来了?变啊,别藏着掖着,让师娘帮你一把,把它们割下来,把你身上的妖兽形态通通切掉,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装成人——你也必须继续一直装人啊,不然你看看这问天宗,只有你一个是妖,你不怕?你该怕,人族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当是和你开玩笑的?”
这梦做得漫长,直到那枯树变秃树,无叶也无枝了,荆棘鞭才挂着碎肉,似攀似游地爬回来。
沈缨总算从这个梦里解脱,昏睡时朝霞满床,醒时满屋子夕阳,他溺水上岸一样惶恐地大喘着气,手一摸床板,冷汗浸透了衣服,沾湿了半张床。
他哆哆嗦嗦地抹了把脸,想着真是有所思就有所梦,竟然叫他梦见了原著的剧情。
他不受控制地淌着眼泪,转头去看放在枕边的小荆棘鞭,一转头,先看到那只飞来找他的小鸟,它正歪着脑袋站在那武器面前,见沈缨醒了,它便“咕”了一声。
“咕……小领导。”沈缨吸了吸鼻子,这小鸟虽然脾气不小,但细看粗看都算可爱,浑身羽毛也打理好了,此时乍然一看,差点让沈缨以为是一颗点了红斑的汤圆。
沈缨累得没边,侧身蜷着和小鸟叨咕叨转移注意力:“你真是专门飞来找我的啊?为什么呢,晴朗谷里不好么,还是你原主人其实对你挺好的?好到让你突破小体型的硬伤,这么勇敢地一路飞了过来……你真是太有毅力了。”
他不知道这半个巴掌大的小鸟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唠唠叨叨地和它倾诉:“可是你原主人真的好坏啊,对你能好到哪里去呢?”
小鸟似乎听懂了,脑袋摆正过来,仰着头,颇为响亮地回应:“咕,咕咕!”
它还一边咕咕叫一边冲过来撞沈缨的额头,沈缨被撞得闭眼睛,也没躲,就皱着眉头嚷嚷:“你完了!明天就把你的羽毛拔掉,把你串成烤乳鸽!”
在这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鸟连击下,沈缨的额头红了一片,脑瓜子轻微嗡响,等身体恢复了力气爬起来去抓它,它一路飞到厨房里,蹲到石锅里咕咕叫。
沈缨上手逮住,哈着气示意吃掉它:“好啊,自投罗网,这么想变成一锅野味汤啊?”
他一边戳它脑袋一边慢慢往外走,准备去五周峰找点谷物喂它,撑死它,报复它。
沈缨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然而走出家门没多远,就迎面看到了秦尚,以及他身后低着头的周无戎。
沈缨心里一突,简直想掉头就跑,秦尚叫住了他:“沈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周无戎顿时抬头,眼神有些空洞地看过来,又叫了一声“仙长”。
沈缨勉强笑了一下,无视他看秦尚:“仙君,您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秦尚严肃地轰他进屋里,坐下来后干咳两声,道:“这自然是为了商量你和留嗔的结契大典,他已经在写信函,去召回师门在外的老老少少。他虽是我弟,却也是一宗之主,既然硬是要在九天后就把大典办了,那我也只好在后边帮忙添砖加瓦。”
沈缨两手拢着小鸟摸它羽毛,这会也不觉得尴尬了,有种因超乎想象的神魂脱离感:“嗳,您说的是。有关这个结婚典礼的事,我没有多大想法,你们怎么安排我就跟着怎么做就可以了,我没意见。”
他是真没意见,但是秦尚紧接着说:“自你到问天宗,一直以来都是无戎接待你的日常琐事,想必你对这个小辈也是满意的,他也比我们其他人了解你的喜恶,这几天照旧让他侍奉你,你有任何需要的,尽管让他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