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一边将饭扒拉进嘴里,一边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病例,听见芳岩敲响门,也没抬头:“请进。”
芳岩叫了一声:“秦师兄。”
“哎。”
“师兄。”
“嗯?”
“师兄。”
“……”
秦医生觉得不对,抬头一看,略微吃惊:
芳岩站在他的门口,脸色有点发白,手里捏着一份病历。
“芳岩,”秦志雄吃惊地说,“你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看一看芳岩手中握紧的病例,“是有什么手术不好麻吗?”
“不是。”芳岩说,“骨折内固定,小腿。全麻。”
秦志雄将病历接过,匆匆地浏览一遍:“血常规,肝肾,心电图,x光……这都正常啊。”
“师兄。”
“嗯。”
“我麻不了。”
“……”
秦志雄疑惑地抬头,问话还没说出口,芳岩已经缓缓地将右手抬了起来。
麻醉医生李芳岩今年29岁,从业近四年。
麻醉科的主任与教授谈及小李医生,都称赞她年纪轻轻,手术的心态和操作却都很稳定。
可是李芳岩现在抬起手来,手指在空中轻轻地颤抖。
秦志雄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芳岩的脸上却一派冷静。
她平静地说:“关心则乱。这个病人我认识,麻不了。”
115
许妈妈被推上手术台的时候,芳岩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的手指。
这是一双医生的手。
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节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粗大,皮肤因为经常性的反复清洗而略微干燥,有一点起皮。
医生的手本来应当很稳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很稳定。
然而,这一刻,它们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芳岩低低地笑了一声。
然后,她撑着额头,慢慢地,慢慢地,将脸埋进手掌里。
“也许,”她喃喃地说,“我真的是有创伤后应激反应。”
116
李芳岩其实不太记得,后面几天的自己是以怎样的状态在工作。
一台手术没有结束,另一台手术的准备可能已经开始。太阳自办公室的窗口升起,又从手术室的窗口落下。这样周而复始。
事情发生在许妈妈手术后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芳岩记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