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看她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又诚挚恳切,才知道外面那些批她没演技的影评人果然都是瞎子。这样水准的即兴演出,就是对影后级人物来说都是挑战。看刚才罗瑶的神态语气,简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安迪简直就想为她的表演而鼓掌了。
只是罗瑶口中的那场意外究竟是不是真的全赖老天,还真没人知道。
当年身为正房的安美欣还不像现在这样对罗瑶不闻不问,那时的她脾气火爆,对每个与宋伯年有染的女人都无法忍受。彼时她知道罗瑶得宠后,二话不说即冲到酒店去寻她晦气。谁知就在两人争执的当口,酒店楼梯的栏杆意外垮塌,安美欣摔下楼梯导致腰椎断裂,从此无法站立。
虽说事情看起来的确像一场事故,酒店也恨不得动用所有人脉来求宋伯年才平息了风波。但作为堂堂一间豪华五星酒店,装饰物竟然如此不牢固,听起来也的确有些匪夷所思。
安美欣在此之前分明也曾有过人生巅峰,早年她选美夺冠本可以风光无限,但是由于嫁给了当时生意尚可的宋伯年,在公婆的劝阻下只能毅然告别演艺圈。一代女神洗尽铅华,从此相夫教子柴米油盐,陪他劳心劳力挨了十年。
后来宋家生意越做越大,在全港富豪榜上的名次越升越高。可是自从宋家公婆去世后,宋伯年便显露出花心的本性来。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而安美欣想起自己的付出,心中不忿,便常常与之发生口角。激动起来,她甚至会追到那些莺莺燕燕所在的居住,不顾自己的身份与之大发争吵。
因此当时甚至流传出小道消息,说宋家太太安美欣精神出了问题,得了躁郁症,动辄发火,火气上头来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家中连佣人都要受到牵连,更别说是罪魁祸首宋伯年了。
也是自从患上这个病,安美欣的命运便进入恶性循环。宋伯年绯闻越多,她脾气就越糟,她脾气越糟,宋伯年便越要找别的女人。到后来,宋伯年与外面的女人鬼混索性再不顾忌,更是公然与罗瑶出双入对,也公然对外承认这是他的二房。
安美欣瘫痪以后,便连去找狐狸精撒气的能力也没有了,每天只能对着一手带大的儿子宋家源一个劲地抱怨。宋家源天天听着母亲的怨声载道,日子当然过得难受,但正因如此,他才更明白是谁毁了他们的生活。
这祸首不仅仅是罗瑶,还有他那生他养他的父亲。
“我爸要是真的在乎脸面,又何至于有今天?”宋家源冷冷道。
“你说什么?”楼上响起一把沧桑的男声。
宋伯年刚从书房出来,他毫无疑问清楚听见了宋家源的话,所以此刻正倚在走廊边,眼神如刀,从上往下俯视着自己的儿子。
大概因为宋家源此前还没有当面这样针对过自己的父亲,这一下对视,竟然颇有些火花四溅的意味。
从前宋家母子的经济来源全靠这个他们最恨的人掌握,所以宋家源的叛逆一直只敢藏在心底。而他去美国之后,安美欣的起居分分钟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投入。这一点几乎成了宋家源的命门,被宋伯年牢牢捏住,以至于父亲不让他回来他便不敢轻易回来,流放在外一待就是十几年。
顺从太久,隐忍太久,竟也像是有了惯性。宋家源乍一看见父亲的眼神,便真的不再说话。
宋伯年拄着拐杖慢慢走下楼梯:“真是失礼于人,客人第一次来,就给人家看这种场面。”
安迪见他走近,便得体地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宋先生,初次见面,您好。我是左安迪,event万思公关的负责人。您尽管放心,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外人会知道。”
宋伯年亦伸手与他简短一握,意外地掌劲十足,令人顿受震慑:“呵呵,好。安迪是吗,不用那么紧张。反正我宋家的事,外面那些的该知道不该知道的早就都知道了。都是有人不省心,非要把我的面子败光才甘心。”
照理这时候安迪该接一两句话附和一下才是,但他不知为何居然沉吟了一下,继而微笑:“宋先生日常打理的大事千千万,这点小事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有需要的话,自然有人可以为您分忧的。”
这意思是说宋家大房二房的争风吃醋算不得什么大事,即便宋家源偶有脾气也不值得宋伯年动怒。言下之意,竟然是在劝宋伯年不要再同宋家源计较了。
虽然罗瑶在旁边听得不太乐意,但这话也倒合了宋伯年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他为家里的争斗也操碎了心,此刻见安迪一个外人讲话明理,便舒展了些许眉头,招呼大家都坐下。
罗少康见一度剑拔弩张的气氛稍有缓和,不禁大舒一口气。
宋伯年瞧他一眼,竟然莞尔,伸出手去,十分宽容地拍了拍这孩子的后脑,然后冲安迪道:“听说阿康是刚刚转到你们公司工作吧,他干得怎么样?”
安迪一望便知罗少康很受宋伯年喜欢,立刻笑道:“阿康好学又勤勉,现在很少见这么上进踏实的年轻人了。”
“好学、勤勉,嗯,倒是中肯的评价。”宋伯年点点头。
安迪听见他语气似乎不够欣慰,心里一沉,立马找补:“现在这一代年轻人油嘴滑舌的多,脚踏实地的少,都是满脑子小聪明,不见得有多少大智慧。阿康这样的,可以算是万里挑一了,假以时日肯定能成大事。”
宋伯年这才真正满意地笑起来:“大智慧,哈哈,说得好。你这么会说话,难怪这孩子吵着闹着要去你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