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宋老爷的脸当场气得发绿,面上神情变了几变,又是震惊又是羞耻又是愤怒,最后混合着各种情绪,用近乎颤抖着咆哮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宋家源双目直视他,坚定不移地一字一顿:“我说,他是我的爱人。没错,我就是你瞧不起的同性恋,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宋家传宗接代。我也不像你朝三暮四,这辈子认定了他,就只会有他一个。我妈也见过他,喜欢他,在这种时候,他才是最有资格陪在我的身边的,我们不需要任何人的批准。好了,现在跟这里没有关系的是你,该走的也是你。听清楚了吗?”
“你、你……”宋伯年料到了儿子不孝不义,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方式。
他双眼圆睁目眦欲裂,而身形却如同被雷电劈断的树桩一般慢慢委顿下去,喉咙嘶哑,连一句喝骂都再叫不出声。
罗瑶见状忙扶住了他,吩咐周围的保镖:“快,把老爷扶回车上,老爷身体不适,要回去休息。”
宋家源当众出柜显然是对宋伯年的迎头痛击。对罗瑶来说,虽然从此少了一个可以拿捏宋家源的把柄,但宋家父子的裂痕也就此一锤定音,再难愈合。因此她心中不是不窃喜的。
既然有此收获,她当然无心再与宋家源纠缠,差人扶住起宋伯年,快步如飞地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宋家源看见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他一手搭在安迪肩上,叹气一样地说:“回去吧。”
安迪静静陪他走回安美欣的病房前,两人依旧如之前一般守夜。漫长的夜晚这才过去一半,他们彼此都毫无睡意。
走廊那头隐约会出现一些穿白衣的工作人员,似乎比上半夜的时候还要热闹一些,也不知道是医院的职员还是闻讯而来的狗仔。
在这当口,安迪也懒得去管了,事已至此,消息是怎么锁都锁不住的。他只是坐在长凳上自顾自地摆弄着矿泉水瓶,漫不经心地淡声说道:“何必呢,医院到底是公众地方,为了争一时之气跟你爸这样说话,说不定明天就会登上头条,到时候又是数不尽的麻烦。”
宋家源仰靠在椅背上,似乎并不在意:“现在我已经离开了宋家,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嘴上满不在乎,手却放在口袋,反复摩挲着那枚从银行取出来的素戒,琢磨着应该怎样开口。
其实走廊上的那些话他早就打算说的,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他早想告诉安迪,自己已经想清楚了,这辈子他只想和他一起,不论谁来反对都没有用。曾经阻挡他们的如今都不再是问题,只要安迪愿意,他可以为他放下一切,哪怕今后只有柴米油盐、烟火家常,有他在的地方,他才能感觉到生活的意义。
然而这些话在现在来说未免太不合时宜,宋家源真心希望他们得到母亲的祝福,也希望安迪能感受到他的诚意后郑重地做出决定,而不是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被道德绑架着,说一句违心的“愿意”。
“算了,木已成舟,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安迪见宋家源状态平静,也自己想明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气你爸,不过这样一来罗瑶手上也等于没了你我的把柄。正所谓置诸死地而后生,把对方的底牌先打出来,勉勉强强也算是减轻了自己的压力了吧。这招虽然狠,倒也是挺有用的,看来之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宋家源听出他话中意思,似乎是根本没把自己的表白当真,当下就想解释:“你不要误会……”
“放心,多大的人了,什么没经历过。不会这样就当真的,你别操这份多余的心。”安迪笑笑,以一副宽容大度的姿态拍了拍他肩膀,“再怎么说也是这么多年的同学和朋友,退一万步讲,你我还有前任的情分呢,我不至于这么小气,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宋家源看着他眼眸深沉,手掌在口袋中渐渐攥紧,几乎把那枚戒指按进自己的皮肉里。此时此刻,仿佛只有疼痛才能驱走他百口莫辩的无力,宋家源不肯放弃地再问:“你只是为了帮我,才做到这种地步?”
安迪摇摇头,面有惭愧:“也不完全是帮忙,就当是我在恕罪也好,还债也好。伯母会出事跟我也多少有关系,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大飞要带走她。我跟伯母相处虽然不多,但总觉得跟她有些投缘吧。就算只是为了她,我也应该尽一份心意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都等她醒了再说。”
他说的的确没错,母亲还没醒,宋家源悬着的心也还没有放下。口袋中的手掌慢慢松开,他终于意识到有些错误的弥合也许也需要时间,欲速则不达,比起漫长的等待,草率的拒绝更令他害怕。
两人在走廊上这样靠坐了一夜。第二天医生查房,说虽然安美欣还是没有醒来,但情况已经好转了。换句话说,危险期已经度过。接下来就要看家属的陪护,看她何时能够醒来。
安迪让宋家源先回去,自己在这里,等他休息好再过来换人。宋家源却持相反意见,两人推让了一番,最后安迪拗不过他,还是先从医院撤了。
但他也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赶去了萧锦良的杂志社。当初复印来的那些报到都被大飞抢走,安迪对其中的信息只记得个大概。不过既然大飞和罗瑶都对这些报道如此紧张,那恰好说明他们想隐藏的关键线索一定就在里面。
可安迪到了杂志社才彻底傻眼,杂志社还是那家杂志社,里里外外却换了不少新面孔。他找到前台说要找萧主编,竟被告知萧主编已经离职。这几天他忙得没有工夫关心新闻,不明白萧锦良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就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