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舍得杀吕守一那些徒子徒孙,难不成我也喜欢他们?”林萱白了他一眼。裴云瑾看见水面在浮动,他等了会儿,琢磨着鱼已经咬勾,便从她手里拿过鱼竿,将鱼提起来。林萱终于钓到鱼,总算是心情好了些,才愿意跟他多说几句:“以后我不愿意的事,你真的不能再逼我。也不要故意拿捏我的错处。你跟其他人不同,我不想越来越讨厌你。”她一开始还很平静,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我脾气不好,耐心也不够,你若一直逼我,我发疯起来也会杀人,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裴云瑾也是自责不已,他都干了什么,把心软的小姑娘硬生生逼成了坏人。他故意低头,装作没看看她哭,慢吞吞的帮她把鱼饵勾上,给她足够的时间擦眼泪,才将鱼竿重新递到她手里,“以后,你若想见我,便来晴云阁。”他起身,正要摸摸她的头发,看到旁边的鱼饵,又只好作罢。“我上次从吕思净那里打探到了些溧阳长公主的消息,她的确已经仙逝,葬于宫外,冬月二十四是她的忌辰。狗皇帝每年会在这天出宫,回宫后就要疯上好几天。”这些消息,他都已经知道。他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以后若有适当的时机,会说给她听。“我让人送去青玉宫的花生核桃酥可吃完了?若觉得好吃,我再让人送些过去。”“不、不用了!”裴云瑾回头,见她皱眉,问:“你不喜欢?”“喜欢啊!”林萱下意识的捂着肚子,苦着一张脸:“我不能吃任何花生做的食物,吃了会肚子疼。”裴云瑾握紧拳头,顿了顿,艰难挤出个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小就这样,我很喜欢吃花生做的糕点,一开始只是肚子有点疼,没当回事,后来吃得多了,疼得晕了过去,浑身出疹子。好在吕思净医术还不错,他查过我的膳食档案后,推测出我不能吃花生,我便再也没痛过了。”裴云瑾的脖子仿佛被人掐住,胸口也插了一把匕首,尖锐的感觉从伤口往外窜,扩散到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也被搅得翻江倒海似的难受。裴云瑾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勉强扶着身旁的假山石壁,无力的靠着。前世,林萱喝药败了胃口,整天都不吃饭,他下值去看她,亲自喂她吃花生核桃树:“你太瘦了,抱在手里都硌得骨头疼。来,吃点东西,多长些肉。”因为他记得林萱看见花生核桃酥,总是很眼馋。他送到林萱嘴边,她张开嘴,乖乖吃了,喂多少,吃多少。后来她肚子疼,疼得额头冒冷汗,他还笑话她是馋嘴猫,不知道节制。他没有觉得花生核桃酥有什么问题,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只记住了林萱爱吃这个。每次她没胃口不肯吃东西时,他就让人给林萱做花生核桃酥。他特意送去的东西,她总是能吃得精光。十次有九次,她都会肚子疼。他摸摸她疼得湿漉漉的额头,叹道:“那东西以后少吃点,最好只吃一两块,剩下的赏给旁人吃。”她摇摇头,在他怀里蹭了蹭,乖巧地说:“凡是太子殿下所赐,妾哪怕是吃坏肚子,也不愿意分给旁人。”那时候,她对他满腔爱意,明知花生核桃酥吃了会肚子疼,也不愿拒绝。还说他给的东西,哪怕是毒药,她也不愿意分给别人。裴云瑾闭上眼睛,扶着墙,才没让自己倒下。仿佛有人将插在他胸口的那把匕首用力搅,绞碎了他的心脏,翻江倒海的疼痛往全身逃窜。他舌头死死抵着上颚,咽下涌上喉头的那股腥甜。后来她吃了花生核桃树,怕被他瞧出来什么,就假装葵水来了,肚子疼,把他赶走。裴云瑾还觉得是她娇气,身子弱,禁不起折腾,才故意撒娇,拿葵水当借口避宠。前世那些被他遗忘的细节,如同清晰的画面,重新在他脑海里一幅幅展现。后来,伺候林萱的宫女红豆欲言又止,他身旁的安瑞也暗示他:“殿下不妨赐些旁的糕点给林姑娘,总是吃花生核桃酥,吃多了也会腻。”“她吃不腻的。”旁人都能看出来的小事,他却一直忽略。那时候义父刚登基,身体松懈下来,陈年疾病全冒出来,大半时间躺在床上。他虽名义上是太子,实则所有担子都挑在肩上,她乖巧柔顺,善解人意,顾全大局,不愿给他造成任何困扰。父皇驾崩后,他越来越忙,他去青鸾宫看她时,她已经睡下。他从她身旁起来时,她还未醒。最忙的那几年,两人见面吃饭的次数都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