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妧枝呼吸一窒,对上沈寄时的目光,语气极为认真地问:“我寻他不到,是因为他已经忘了我吗?”
三百年有多长?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即便是十年不曾见过的人,记忆都已经模糊许多了。
沈寄时望向她眸光深处,两人距离极近,只要他稍微靠近些许,就能清楚地听到少女清浅的呼吸声。
只是他没动,嗅着少女墨发上的皂角香,突然扬唇,肆意道:“沈某不知道他是否忘了女郎,但或许女郎可以早日忘了他,人生苦短,女郎需尽欢。”
桥妧枝歪头想了想,说:“你骗人。”
“我去酆都找过他,他未曾去过酆都,说不定根本没有去过黄泉,就在人间的某个角落。”
沈寄时敛眸,哦了一声,好似并不在意。
桥妧枝没听到,转身想要离开,可刚迈步,又禁不住回头,看向窗前的郎君。
他立在原地未动,手中折扇轻晃,莫名有些孤寂。
她看着他,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看到属于沈寄时的幻觉了。。。。。。。
*
桥妧枝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一连几日,她总是早出晚归。有时会在兴宁坊的茶楼里点上一壶茶一坐就是一整日,有时又会去对面的酒楼包下靠窗的位子,一看就是半晌。
只是,一直到七月底,她日日盯梢,却再也没见到那个颊边有痣的青衫男子。
七月的最后一日,桥夫人起了个大早,带着家丁开始在桥府四周熏艾草。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缘故,这一整个七月她都觉得惴惴不安,如今总算要过了这个坎儿,自然是要烧些艾草去去晦气。
桥妧枝路过庭院时,被熏得睁不开眼,正想要赶快离开,却被桥夫人抓了个现行。
“怎么又要出去?”桥夫人将人拉到亭子里,又小心将她头上的帷帽摘下,狐疑道:“这段时日怎么天天都要出去,书买了,首饰买了,长宁坊的红豆糕也买了,今日又去做什么?”
“买茶。”
桥夫人拧眉:“买茶做什么?”
桥妧枝编得面不改色,“昨日听沈萤说,朱雀大街上新开了一家茶铺,里面有今年拔尖的龙井茶,马上就是爹爹生辰,想要买当生辰礼。”
话音刚落,身边传来男子的低笑。
桥夫人自然是听不见笑声,她松了口气,冷哼道:“他库中的茶喝都喝不完,你还给他买什么?”
说着,桥夫人看向她腰间,眉头一皱,问道:“前几日阿娘给你绑的朱砂葫芦呢?”
“丢了。。。。。。”
谎话说多了,声音都有些飘。
“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丢三落四的。”桥夫人也不生气,伸手将她头上的绒花扶正,“正好阿娘今日要去一趟古楼观,你与阿娘一同去,到时候给你求个桃木牌,就不用带朱砂葫芦了。”
桥妧枝本想拒绝,可是转眼看到身边的鬼,目光扫过他十分破旧的衣袍,不由得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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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刚过,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相府大门,穿过长巷后,便停在兴宁坊石牌匾前。
桥妧枝不明所以,咦了一声,却见桥夫人掀开车帘,一边下车一边解释道:“阿娘今日是约了你兰香伯母一同去古楼观上香,我去与兰香说些体己话,你乖乖在这里呆着。”
说着,桥夫人提着裙子,毫不留恋进了另一辆马车。
沈寄时坐在桥妧枝身旁,在听到兰香这个名字时就禁不住皱起眉头。
果然,不过一瞬,外面就传来一道爽朗中带着欣喜的声音:“桥姑娘!”
沈寄时双目一沉,瞬间冷了脸。
桥妧枝闻声回头,透过马车敞开的车窗,看到一身穿红色锦袍的瘦削男子,正骑在马上,兴高采烈地与她招手。
桥妧枝:“。。。。。。”
久远的记忆呼啸而来,她礼貌对红衣男子笑了笑,随后缓缓合上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