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喜欢,喜欢可以当饭吃?爸爸妈妈把你养大是为了看你快三十了当无业游民的?简直胡闹!”
阮绘露抿抿唇:“不论如何,我还是会辞职的。”
“你!”张明丽气急,心口闷得慌,可仍旧注意自己的仪态,“带我去你们主任办公室。”
母女在何启锋办公室门口分道扬镳,张明丽挂起社交假面,笑眯眯地,但越是这样阮绘露心里越没有底,她十分清楚之后会迎来什么,坐在工位心神不宁,好几份拟办意见都打了错字。
楚明珠笑她:“怎么,已经开始畅想辞职后的美好生活了?”
“不是……”阮绘露忧心忡忡,“我是想不明白,怎么现在辞个职还要请家长?”
“嗐,一般来说结婚了要找伴侣,你没成家,肯定就找父母了。不过呢,一般也就走个流程,请家人劝留一下,你要是不肯,也没人能勉强。”楚明珠顿了顿,“但说实话,何主任确实想把你留下来,背地里找秦西华他们领导也谈过话了,说实在不行,叫秦西华当面跟你道个歉,让你消消气。”
“可别,到时候秦大才子又要传言我和谁有不正当关系。”
小心眼男人的亏,吃一次就够了。
楚明珠惋惜地看着她,从阮绘露进机关就一直跟她共事,自然晓得其为人和品行,但从没想过会这么轴,一旦下定了决心,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经济下行,大环境不好,阮绘露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何尝不是赌上全部的勇气。
“小阮,劝的话别人说了不少,可你既然叫我一声明珠姐,我也想唠叨两句。要是为了单位里某个人、某件事非要辞职确实不值当,说实话再过几年翻了篇,谁还记得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但如果是你自己有打算,那我第一个支持你走。”
她语调温柔,说得阮绘露心中莫名一涩。
阮绘露垂着眼,阳光洒在纤长的睫毛上,像白金色的蝶翅,仿佛下一秒就扑朔不见。她又考量一番后,郑重启口:“与其说秦西华逼走我,倒不妨说我终于等到这个机会。机关单位的工作条件是很好,可我已经循规蹈矩二十多年,不想再过一眼能看得到头的日子。错过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遵循本心,不过我真的很感激你。”
不过一两周以前,她们还在谈论阮绘露借调的事,那时她讲人往高处走,祝贺眼前人的大好前程。
即便早已有预期要面对即将到来的分离,却也不曾想是今日图景。
楚明珠张开手臂抱了抱她,话音恳切:“那就祝你前程似锦,无论到哪,我还是你的明珠姐。”
“第一次没经验”
“李总,那真是多谢您了,回头还劳烦多关照。”
“本来京丰也打算出手那块地,况且你是崇裕的同学,举手之劳。”
客套应付完沈策,李睿捏了捏眉心,转向一旁的儿子,半框眼镜下深眸意味不明。
“很熟的同学?之前没听你提过。”
李崇裕睨向商场天井下如虫蚁般往来的人影,目光淡漠,自带上位者的清贵:“不熟。”
李睿觉得好笑:“不熟?不熟你会主动找我,帮他牵线搭桥?南湖是多炙手可热的地方,你心里有数。”
“原本集团就打算出手的,不是么?当年竞标拿下的价格不低,要被人知道这块地的隐患,转手怕亏上不少。”
他顿了顿,偏首正视父亲,“沈策正好求我帮忙,不妨做个人情。”
“人情……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很有意思。”
外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小李总有不输其父昔年的魄力,但李睿看着儿子长大,最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如果说他算是个世俗的企业家,明白八面玲珑、人情世故,那么李崇裕则少了这一丝烟火气。这是一把双刃剑,让他登高心无旁骛,也可能在未来某日跌重折戟。
他忧心许久,却不想李崇裕最近变了不少。先是韩辛未的事情,再是眼下,冷情冷面的儿子突然下了凡,李睿说不上心里的感受,只觉得有趣。
毕竟自从那年后,李崇裕已许久不讲章法,转谈人情。李睿想了想,归因于那桩“意外”——
“和你高中同学进展还顺利吗?”
李崇裕“嗯”了声,目光仍落在低处,很是漫不经心:“时机合适带她来见你。”
“……”被猜中后半句话的李睿不得不把声噎回去,好半天,才端着家长的威严开口,“不急,如果要认真发展再说。”
“好。”不知看到了什么,李崇裕眸色暗了暗,话音也变急促,“爸,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显然是告知而非征询,不等李睿同意,他已错身走了出去。
另一头。
从何主任办公室出来,张明丽就一直黑着脸,阮绘露带她来吃她最喜欢的川菜也意兴阑珊,问就是“看到不孝女吃不下饭”。
“妈,我辞职又不是要回家啃老,您老这样就没意思了。”阮绘露好声好气哄了许久未见成效,耐心也被蹉跎殆尽,索性破罐破摔,“您也知道,最开始要我考公我就不大乐意。”
张明丽冷哼一声:“你是没被社会毒打过,上下嘴唇一碰,当然把生活说得轻松。我当年在国营厂效益多好,那阵子也没人考公,都想办法进厂,但你看,后面还不是破产下岗了?只有编制是稳定的——”
“您不也说了,那阵子都以为国营厂是铁饭碗,谁能料到后来?编制现在是吃香,难保以后不会变,你看,多少学校教师编制也缩减了,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