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洛洛简单提过他对太后使用的能力,它能令施用对象基于使用者的暗示自主形成系统且逻辑自洽的“记忆”并信以为真,但使用者本人并不会操纵、也不会知道施用对象构造出的虚假记忆究竟是什么模样。
也就是说这场骗局里库洛洛只是起了个头,其他部分都是太后的脑补,莫非那个能力还有激发潜能的作用吗?
拜太后的睡前故事所赐,我做了一整晚相亲——恋爱——被谋杀的噩梦,第二天起床时简直丧失了存活于世的勇气,因为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梦里那个站在我的尸块上微笑的男人。
库洛洛正在吃早饭,看到我,他抬手打了个招呼:“早安,昨晚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啊,睡得真是太·好·了!”我咬牙切齿地挤出笑,“我家太后呢?”
“别这么敏感,我没有把你母亲变没掉,她上班去了。”库洛洛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口煎蛋,同时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桌面上同样放着牛奶和煎蛋,旁边还有几瓶保健品和一杯白水,“那份是你的,你母亲让我监督你饭后把营养片吃掉。”
“谢谢你哦,管家大人。”
我摆出废柴大叔的形状,抓抓头发走进浴室,半小时后才神清气爽地出来。
餐桌上属于库洛洛的杯盘已经收拾干净了,库洛洛转移到客厅看书。他坐在背对落地窗的沙发上,晨光透过敞开的窗户铺洒在他肩上,为他镶上一圈朦胧的光。
这幅逆光的景象令我产生近乎圣洁的错觉。
但错觉就是错觉。
出门前我想起要问一问库洛洛今天的打算,结果穿完鞋子一回头就见他已经穿戴整齐,身上是他自己的黑色休闲西装并白衬衫,头上还缠着绷带,如果他没有生就一张纯良的脸孔,这副模样铁定会被人当成打架斗殴刚刚出院。
“干吗啊?你要也出去吗?没有身份证的黑户可是会被police蜀黍请进局子喝茶的。”
库洛洛弯腰穿上皮鞋:“出去转一转,看看这个世界,顺便解决你说的身份问题,我想你也不希望我一直住在你家。”
言之有理,我可不想白养个光吃饭不做事的人间凶器,他能有这份自觉我老怀甚慰。
下楼时我们迎面碰见楼上送孙子上学回来的老奶奶。
现代社会的邻里关系总是不咸不淡,不至于和邻居见面不相识,却也只说过几句话,还是这位从大锅饭岁月过来的老人家主动跟我搭的话。
这会儿看到库洛洛,她冲着我呵呵地笑了起来,目光慈祥得仿佛看见家里五世同堂。
我道了一声“早上好”,想把库洛洛拉走,库洛洛极为自然地反握住我的手,我下意识想要甩开,立刻就被警告似的攥了一下,疼得我面目险些狰狞出来。
疼过之后就是复杂。长这么大第一次和成年男性手牵手,内心自然不可能毫无波动,库洛洛的手掌温热柔软,指腹和掌心都长着茧,竟然给人一种沉稳又可靠的感觉。
真是奇怪。
简单寒暄了几句,老奶奶继续上楼,等到楼上响起关门声,我试着抽出手:“能不能松开了?被熟人看到的话很难为情啊,你看刚才那个老奶奶的眼神。”
库洛洛脚下不停,手劲半点没松:“既然是‘恋人’,这样的接触很正常吧?反正你也没有谈过恋爱,正好可以体验一下。”
“敬谢不敏!”
很快我就知道了库洛洛的用意。
本小区物业素来以认真负责闻名,小区各个出入口都有保安把守,这些保安训练有素,记人识人能力极强,能准确区分出小区业主和外来人员,哪怕业主换了个妈不认的造型他们也不可能认错,而他们不认得的外来人员则会受到盘查,严密得堪比军区大院。
“早上好,上班了啊。”
“是啊,早上好。”
驻守于我时常出入的侧门的保安与我问好,同时狐疑地多看了库洛洛两眼,目光滑到我和库洛洛交握的手上,终究没有说什么。
一个造型独特的人若是与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站在一起,他受到外界关注的程度就会大幅下降,显而易见,我也成了库洛洛用于伪装的道具。
库洛洛泰然自若地对保安笑了笑,我想下次他独自进出本小区时就该畅通无阻了。
一路遂顺地到达公交站,我正要舒口气,不想刚上车没多久库洛洛就受到了围观。
我任职的公司位于郊区,虽然上班时间不早,每天还是得早早出门,这个点正好也是学生上学的时间,青少年们成群地涌上车,以中二期特有的自豪感聊着学习、体育、动漫、游戏,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正直青春期。每当看到他们,我都会由衷地怀念起过去的自己。
但只有今天,我一点也不想碰到这些学生。
才过了两站,新上来的几个女生看到了库洛洛,眼睛一亮,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看那个ser!好像团长大人啊!神还原!”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车厢狭小我也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司机催促乘客往后移动,那几个女生正好站到我和库洛洛身边。打头的女生鼓起勇气向库洛洛搭话,库洛洛温和地回应,没有半分不快,女生们当即大受鼓舞,开始深入询问他来自哪个学校、要去什么参加漫展、耳坠质感好逼真是不是定制的、有没有出过团长版、发型为什么能做得这么自然……之类的问题。
库洛洛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插在裤兜里,从里到外都显出游刃有余,随口胡扯着诸如自己刚来这个城市啊、现在送女朋友上班啊、耳坠是女朋友送的啊、因为女朋友喜欢库洛洛所以为了讨她欢心才这么打扮啊、团长版比较难出啊、发型是天生的不是假发啊……之类的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