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她别的本事都没有撒娇这一项长进大,见她有越哭越凶的趋势,库洛洛只好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而后请从另一个世界到访的“他”离开卧室,先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一坐。
刘恋从床头抓了一把餐巾纸,涕泗横流也不妨碍她耍嘴皮,她一边抹脸一边打着哭嗝对他说:“我没事,吓到了而已,他比你以前还凶。你去跟他说吧,我看他想问的也就是你当年问过的那些东西,问完让他赶紧的从哪来回哪去!”
最后她恶狠狠地说,声音却压得很低。
如果他不在这里,以她的识时务绝不敢对她无法应付的人如此大放厥词,库洛洛不去提醒她即使再小声外面的人也听得见,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他走出卧室。刘恋却跟在他身后,捂着脸几步冲进浴室里,过不了两秒又跑出来,往他怀里扔了一叠衣裤,而后回到浴室“砰”地关上门。
之后只剩下哗哗不停的流水声。
库洛洛看了看手中的衣物,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穿着睡衣的模样看起来反而更像这个屋子的男主人。
“需要我把衣服还给你吗?”那个男人问道。
“不必了。”
库洛洛随手把衣服搁在沙发上,而后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一眼,他记得上次离开时还剩下一罐啤酒,接着就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罐啤酒的空瓶。
喝了他的啤酒还差点鸠占鹊巢的男人在他背后说:“抱歉喝了你的啤酒,也抱歉吓到你的女朋友。不过她不是被我吓哭的,她以为我的到来会使你无法回来,你能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吗?”
由于成长环境差异巨大,刘恋时常会有在库洛洛看来奇特的想法,他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一下,而后拿出她的酸奶。
“有一种看法认为,同一个人在同一个世界里不能复数存在,否则多余的人会消失或被排除。”他说,没有说这种看法并不是什么严谨的科学理论,而只是刘恋喜欢的一部少女漫画里无足轻重的一句话。[注]
另一个世界来的男人显然没可能接触过这部漫画,或是其他由这个世界的人类创造的思想产物,他一时没有说话,捂着嘴思索起来。
库洛洛靠在冰箱上,一边喝酸奶一边打量着这个“他”。
人类对他人和自己的认知方式不尽相同,此前他未曾以第三方视角观察过“自己”,但此时看着这个男人,他毫不怀疑自己思考时就是这幅模样。
他又看了一眼沙发上被刘恋丢出来的衣服,那是几年前他在天空竞技场杀死西索时穿的衣服,那场战斗他记忆犹新,因此“他”所处的时间点也很好判断。
出于自身经历库洛洛并不怀疑“他”的真实性,但看到“他”时他的确感到意外。他曾试图在猎人世界找到更多可以“穿越”的接口,在发现它们每一个都只会通往这个世界后,他就毁掉了刘恋持有的海螺外所有疑似道标的东西,也毁掉了潭县的接口外所有曾经存在过、现在仍然存在、以后可能产生的接口。
然而其他世界的“库洛洛”却出现了,而他的到来意味着还会有更多平行世界。
“啵——啵——”
吸管在吸空的酸奶杯里发出滑稽的声响,库洛洛回过神,而后看到另一个他也是一副刚回神的模样。看来在“思考时偶尔会旁若无人”这点上他们有着一样的毛病,也或许是两人都下意识将对方界定在安全范围里。
这让库洛洛警惕起来。
平行世界理应有不同的发展轨迹,不同的发展也可能派生出不同的平行世界。但无论有多少世界和多少“库洛洛”,库洛洛都只认定自己的唯一性,其他“库洛洛”并非是另一个他,而只是与他相同的另一个人,并且出于这种同质性更加需要戒备,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如他所想,那个“库洛洛”在回神之后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反应,而“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同质相斥吗?第一次听说这种观点。如果复数存在不被允许,那么会消失或被排除的应该是我才对,这里是你的世界。”“他”极为自然地说道。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你也确实是多余的。”库洛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但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库洛洛”仿佛有点惊讶,而后笑起来。
和曾经的他一样,“他”也迅速接受了这里是“异世界”,但库洛洛不打算像刘恋那样贴心地解释前因后果让“他”产生更大兴趣,这种不安因素如果不是太过棘手他可能会直接动手。
他扔掉酸奶杯,撇下“他”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对里面说:“你再放水的话隔壁邻居就要找来了。”
水声停下来,刘恋打开一条门缝:“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不,但我要休息了。”
“那他……那一位呢?”
库洛洛往客厅看了一眼:“他留在这里过夜。”
那个“库洛洛”与他对视了两秒,而后说道:“当然,我不会打扰你们。”
刘恋这才走出浴室,低着头贴着墙根风一样跑回卧室,就像客厅里坐着洪水猛兽。虽然关上灯后她立刻就睡着了,但一整个晚上都抱着库洛洛不撒手。
库洛洛则彻夜未眠,可想而知客厅里那家伙与他一样,对于“他”来说这是陌生的具有威胁的环境,而对库洛洛来说多了一个“他”的环境也变得不再安全和舒适。
同一世界不能复数存在同一个人的说法确有其道理可言。
天亮时刘恋的闹钟响了,她拍掉闹钟翻身继续睡。闹钟五分钟响一次,当它第三次响起来时库洛洛直接掀掉了她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