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慕汐转醒时,身旁早已没了人,一摸软枕,冰凉感瞬间透过指腹涌上?心?间。
裴行之似乎离开许久了。
慕汐出去?一问?方知?天还未亮时,裴行之便已率大军朝半榆关进?发,留下的尽是些连起身都艰难的伤员,只略微带些伤的俱已随大军上?前线作战。
慕汐满眼望去?,只感觉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军营,哀嚎声此?起彼伏,躺在担架上?的将士有断手的、有断脚的、有断耳的、有被戳瞎了眼睛的,甚至有被炮火毁了半边脸的。
慕汐瞧着这一片血腥,又思及当日在兰州战场上?看到的满地横尸,心?下忽沉。
战争不过是争权者们夺利的工具,可受伤的却是这些平民子弟。一如裴行之所言,他们亦是父亲、丈夫、儿子,既断了手脚,往后从军中退出,又该以?何为生??人数这般多,难道朝廷还能保他们一世无忧?
人性?凉薄,当你再?无用?处,没有人会?记得你曾经浴血的付出。
“慕大夫,这边有需要止血上?药的。”正思量间,有将士过来喊了一声,慕汐霎时回神,忙应声儿过去?。
从裴行之离开,她忙了有三日。
霞色覆了满天,慕汐已是累得腰酸背痛,眼见再?无人需要帮忙,她捶了捶背,打了盆水回去?洗漱。
慕汐原以?为裴行之此?番必定十分顺利。
不想她正要入睡之际,外头忽地一阵吵闹,快速又急促的脚步声从隔壁的营帐里传来。
管砚那焦急的声音旋即响起:“杨大夫,你快些。”
“是,是。”
有人小跑起来。
杨大夫是随军的三位大夫中医术最好、资历最高的。
慕汐懒得关心?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听了一阵,隔壁似乎再?无动静后,她蒙头躺下便要睡去?。
不想恰在此?时,管砚那裹挟着万争焦急的声音在帘外传了进?来:“娘娘,您可睡下了?”
还未等她回答,管砚哽咽地继而道:“殿下在生?擒元谌时不慎被他所伤,剑上?有毒。如今殿下命在旦夕,随军的三位大夫皆无计可施,您医术精湛,可否去?瞧瞧?”
忽闻此?言,慕汐神色微变,在一刹间惊坐起身。她忙穿上?鞋,披好衣衫,一面扬声回:“我立刻过去?。”
夜色寒凉,苍穹之上?,星光暗淡,连月光亦隐云层里不见一丝银纱。
慕汐提着药匣子随管砚进?去?时,正见三位大夫面色惊惶且凝重地垂首跪在一旁,她抬眼瞧去?,榻上?之人脸色发青,双唇微紫,显然中毒颇深。
也是,从半榆关回到摇芙,若论平日的脚程,起码得两日的时间,而今不到半日管砚便带裴行之赶回了。
中途亦不知?跑死了几匹马。
慕汐侧首朝管砚道:“让他们全出去?,我看诊需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