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叔被?他此言怼得道不出一个字。顿了?顿,他垂头丧气地蹲坐在地,低头忍不住抹了?泪,满脸自责地喃喃:“都?是我没用,都?怪我懒惰成性。我昨晚明明答允了?她,今儿?一早要陪她去买菜,可我却死赖在榻上不起。若我能早两步起身陪她出门,她断断不会被?那群狗东西盯上,都?怪我,都?怪我。”
沧叔一面泛着泪光说着,一面站起抓着景嘉珩的手,把刀递给?他,“你杀了?我,杀了?我,我去黄泉路上给?她陪罪,杀了?我啊!”
景嘉珩把刀重重往远处一扔,见沧叔神色疯魔,他甩手给?他一巴掌,怒喝:“你冷静一点。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说这样的话又有何用?”
沧叔颓靡地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慕汐瞧着榻上之人?缓了?半晌,方失了?神般起身从芳娘子的柜架中?选了?那件她最喜欢的湘色彩绣蝶纹对?襟春衫给?她换上,又给?她戴上那枝玛瑙珍珠步摇后,这才擦干泪到?外头与那两人?道:“有何事我们往后再说,现下最重要的是好好送芳娘子一程,我已替她换好了?衣衫,你们谁去买副上好的棺椁回来?”
景嘉珩见沧叔那般形景,当即应声儿?,立时到?外头买了?副棺椁回来,又请了十来人过来守丧挂灵。
把芳娘子安葬完,已是四日后。
暮色昏暗沉闷,令人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令诸人?散去后,景嘉珩见慕汐眼底发青,思及她几天未得好眠,不免有些心疼,便温声道:“如今事情都已办妥,你这几日也不曾好好歇歇,现下且回去睡会儿?。若有何事,我定当去告诉你。”
许是精神不大好,且连日不曾歇过一觉,慕汐神色恍惚,下意识重复了?句,“已经过了?四天么?”
景嘉珩点了?下头。
沧叔这几日喝了?许多?酒,却一直未得入眠。景嘉珩瞧他如此,着实不忍,便在酒里下了?安神药,他这方睡了?过去。
他一应声儿?,慕汐陡然思及一事。
既已是四天后,那想来城门早便开了?。可现下芳娘子离世,沧叔精神又不大稳定,她若在此时离开,景嘉珩一人?又该如何支撑?倘或他们一个冲动,提刀杀到?军营,依裴行之的性子,他们必定要活不成的。
正踌躇着,景嘉珩又道:“我送你回去歇歇。”
慕汐忙道:“若为到?我家才几步路?不必麻烦,且连日来这大大小小的事皆是你在操持,你也该上楼歇会。我自个儿?回去便是。”
见慕汐这般坚决,景嘉珩只得由她去。眼瞧着她出了?门,他方回房歇个觉。
在走与不走间犹豫着,慕汐转眼便回到?了?家,她推开门,沉沉的压抑感?却在一刹间忽然袭来。
慕汐心头微震,背后登时泛起了?一丝寒意,她忙往周遭望去。
明明院里并无?一人?。
难不成是她想岔了??
带着满腹不安,慕汐抬脚上了?楼梯,推开房门的一条小缝隙,忙侧身进去后,又迅速把门闩插上。
此时她方后知后觉,双腿已软得不成样子,一连靠在门上稳稳站着都?难以做到?。
慕汐霎白着脸靠门缓缓滑落,只由得自己忐忑不安地跌坐在地。
她现下还没被?裴行之抓住呢,便已这般惊惶至极。
慕汐不觉在心底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
然她且未缓过神,下一秒,那道阴寒可怖的声音却陡然在耳边响起:“本王便那般让你觉着恐惧么?”
恍若不敢相信裴行之的声音会在她房内响起,慕汐听?到?后竟有片刻的迟疑,顿了?几秒,她僵着脖颈缓缓侧首朝卧榻的方向望过去。
却见男人?一袭缕金黑衣,正黑沉着脸与夜色融为一体,是以她才未能发觉。
四目相对?的一刹间,慕汐堪堪怔了?两秒,也许是逃生的本能顿然激发了?她前所?未有的意志,她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只猛地站起,迅速打开门闩往外冲去。
不想才出房门,手腕便被?赶来的人?猛然一扯,慕汐且未回神,她便感?觉双脚忽地腾空。下一瞬,男人?隐着怒意毫不怜惜地把她往榻上一扔,高大的身躯旋即覆在了?她上面。
裴行之握着她的双手举至头顶,满目戾气,“你仍是想逃,纵是到?了?这般地步,你仍是想逃。”
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眉眼染尽阴鸷。
真的被?他逮住,慕汐反没了?先时的惧意,瞧着他犹似疯魔了?般,她不由得冷笑一声,吐出的话宛若刀尖狠刺他的心脏,“你纵是把我的双脚全砍了?,亦断断灭不掉我想跑掉的决心。”
“本王就?那般,让你厌恶么?”男人?切齿痛恨,握着她的手不觉紧了?力度,然纵似要被?他握断了?手腕,慕汐仍旧不吭一声。
被?强压在底下的人?闻言,忍不住嗤笑道:“原来我还做得不够明显,所?以淮州王殿下才会如同狗皮膏药般死死追着我不放么?”
纵然被?她这般羞辱,裴行之依旧隐着怒意,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他何时变得这般能忍了?。
男人?目眦尽裂,恨不能把眼前人?千刀万剐,可偏生那十分不舍又战胜了?所?有,“你别逼我。”
慕汐冷笑,对?他这反咬一口?之事丝毫不认账,“我何曾逼过你?哪时哪刻不是你裴行之逼的我么?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你又为何非得把我往绝路上逼?”
“我把你往绝路上逼?”听?到?她这话,裴行之忍不住冷笑一声,“本王好吃好喝地养着你,你要什么本王没给?你。这泼天的荣华,外头多?少人?纵是挤破了?脑袋也得不到?分毫,可你呢?本王亲自捧到?你面前,你却把本王的真心践踏在脚底,犹如烂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