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郑铉奏:“臣附议。北鄢国君拓跋康弘近年来励精图治、厉兵秣马,北鄢国势逐年壮大,恐为我国之隐患,不得不防。戎勒国王蚩戊金暴戾无道、巧取豪夺,祸害邻国百姓由来已久,我国因忘川河为之天堑,以及江南水系纵横发达,戎勒军不善水战,致其不敢贸然进犯我国,但毕竟其觊觎我富庶之地、丰饶物产,劫掠之心不死。怀壁其罪,戎勒早晚为我国之心腹大患,陛下,‘不为’即是‘为’,‘不损’即为‘得’,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一举可除二患,此乃我鄀阳千载难逢之良机,不容错失。”
大将军秦广愤然,上奏:“王兄,李相国与郑卿之言,臣弟不以为然。北鄢曾与我国歃血为盟、对天明誓,要齐心合力,共同抵御戎勒侵扰。人在做、天在看,如今盟国有难,我鄀阳不能作壁上观。‘诚信者,天下之结也’,隔岸观火、见死不救,此非正人君子所为。人溺己溺,唇亡齿寒,辅车相依,蚩戊金贼心不死、贪欲无涯,其必得陇望蜀,北鄢国灭之时,便是我鄀阳历乱之始。”
相国李勋辩道:“大将军,缓出兵而非不出兵。戎勒初出不周山,势不可挡,我大军应避其锋芒锐气,伺机而战,若此时贸然出击,恐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大理寺卿郑铉附和:“陛下,明智者趋利避害,不会替人火中取栗。”
秦广怒,质问他二人:“唇齿相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鄀阳与北鄢各踞南北要塞,成犄角之势,合二为一,进可灭戎勒,退可互相支援照应,各自安守。蚩戊金厉兵秣马多年,今番他是有备而来,大军势不可挡,北鄢危如累卵,如若我军袖手旁观,蚩戊金击败北鄢后,必南下图我鄀阳,以我之国力,二位大人认为,我军有必胜之把握么?”
二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秦广道:“箸者,成双可作饭具,落单便为废物,如今戎勒业已坐大,对鄀阳、北鄢虎视眈眈,欲各个击破,二位大人,助人者、人亦助我,此番不对北鄢假以援手,非不能,实不为也。”
众大臣分成两派,主战派义正词严,投机派晓以利害,两派众说纷纭,楚南王犹豫不决,道:“众爱卿先退下,此事容孤深思熟虑,再议。”
楚南王回到后宫去见宠妃郑樱,郑贵妃见他愁眉不展,温柔地问:“陛下,何故闷闷不乐?”
楚南王道:“蚩戊金出不周山进攻北鄢,刚才朝堂之上,就是否出兵支援北鄢,众臣议论纷纷,孤举棋不定,汝兄与李相国主缓出兵,大将军力主即刻进兵支援,他们各说各的理,孤觉得,他们说得都有道理,因此举棋不定。”
郑贵妃嫣然一笑,问:“陛下,家事、国事,哪个为先?”
楚南王道:“当然国事优先,没有国,哪儿还有家?”
郑贵妃明知故问:“我听说,当年大将军与北鄢国君指腹为婚,可有此事?”
“不错,确有此事。贵妃不必多虑,慕容王后不也是大渊国的公主吗?为增进交流,巩固邦谊,各国王室贵胄之间通婚,自古以来有之,不足为奇。”
郑贵妃嘴一撇,冷冷道:“当年大将军私自与北鄢国君订立盟约,事先可与陛下商议?如此军国大事,他竟自作主张,眼里还有陛下吗?说他擅权僭越,实不为过。”
楚南王不以为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出紧急,大将军事后征得孤的同意后,才与北鄢交换的盟书,爱妃对此不必耿耿于怀。”
郑贵妃又道:“陛下,我鄀阳自立国几百年来,历朝历代并非实施绝对的父子承袭制,兄终弟及已有先例”,她欲言又止,偎依在楚南王怀里,柔声细气道:“大将军与北鄢王喜结秦晋之好,他位高权重,内拥重兵、呼风唤雨,一旦有事还有外戚支应,会不会有恃无恐?陛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楚南王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内心纠结:殷国公秦广文韬武略,战功彪炳,在朝中威而有信,他的确有篡位之可能,自己的嫡长子越王秦禄,资质平庸,纨绔无能,难堪重任,郑妃之子淮王倒是聪明伶俐,机智绝伦,只是他才幼学之年(十岁),如何能担当大任?
郑贵妃见他不作声,就又道:“陛下,养痈贻患之例,古今比比皆是,当断则断,免受其乱。”
楚南王心烦意乱,道:“爱妃不必多虑,孤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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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牵羊之辱
戎勒大军将穗城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蚩戊金将截获的飞鸽书递给虎贲,道:“穗城粮草所剩无几,我大军只需以逸待劳,待那北鄢军粮草断绝之时,坐收渔人之利即可。”
虎贲忧道:“大王,北鄢军士气不减,末将担心,拓跋康弘怕是在等待鄀阳援军到来,到那时,若两军内外夹击,我军恐腹背受敌。”
蚩戊金自信满满,道:“孤倒不这么认为,楚南王一向多疑善变,殷国公秦广虽骁勇善战,但在孤看来,他不过是一介莽夫,有勇无谋,只能逞匹夫之勇。孤已差心腹之人,买通了大理寺卿郑铉,只要鄀阳军按兵不动,孤许诺他,愿助其一臂之力,保他位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富可抵国,若不从,戎勒大军日后杀奔鄀阳,孤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他,必斩草除根,株连九族。”
虎贲问:“大王英明,恕末将愚钝,此乃鄀阳国内宫之事,大王如何做到?”
蚩戊金得意一笑,道:“郑铉之妹郑樱乃楚南王宠妃,郑妃之子淮王秦宪深受楚南王宠溺,楚南王有立淮王为储君之意,只是,大将军秦广兵权在握,在朝中根深叶茂、拥护者众,楚南王忌惮秦广把持朝政,篡位谋逆,对秦广早有戒备之心,只是尚未找到合适的时机除掉此心腹大患。郑铉位居大理寺卿,掌握生杀大权,他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翻云覆雨,让他给秦广罗织个欺君罔上、贪污渎职的罪名,易如反掌。楚南王长子越王秦禄,资质平庸,贪图安逸,胸无大志,只要除去秦广,秦禄不过是聋子的耳朵,一副摆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