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声啜泣起来。我跟法正交换了一个眼神。法正不慌不忙地踱着步,一只手抱着胸口,一只手托着下巴,用怀疑的眼神盯了我一眼,说:
“马小弟,这庞德不是你们的细作吗,为什么要说‘不能这样,对东家不利’?他不是为你们工作吗?”
“确实如此,不过……”我松开哈克,解释道,却发现有点难说出口,这太荒谬,“他……嗯……也有一半是为魏国效力。”
“什么?”
“他只是想回报一下魏国的礼遇,”我感觉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但是他保证不会与我们作对,之前争夺渡口的时候他见到我们便主动撤退……”
法正看着我,露出玩味的讥诮表情。我虽然无奈,但也是淡定地注视着他,用眼神表示我没有掩饰。
“小伙子,”法正扭头看着哈克说,“你知道你家主人被捕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哈克抬起沾着泪痕的脸,说,“他们只说主人违反军纪……”
“违反军纪……”法正自言自语,轻轻点头,“他既然要为魏国效力,却又违背他们……”他忽然向我投来深深的一瞥,那眼神中的暗示我已了然于胸。
“他们让他做一件对我们不利,损害我们利益的事。”我确认地颔首道,“而且不是小事,是一件他甘冒巨大风险来通知我们的事。”
“嗯,有道理,”法正继续踱步,“姑且问一句,你的利益跟蜀国的利益是一致的吧?”
“目前,是的。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那就是说,”法正又开始自言自语,“魏国将展开某种行动,对我们造成严重打击?可以这样理解吧?”
“唔,”我思索片刻,“我赞同你的观点。”
问题摆在了眼前,是什么行动呢,魏军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由于哈克说事情始于前天,也就排除了温泉镇的袭击。这是温泉镇袭击后魏国又一轮新的部署,一场新的阴谋诡计。
“会不会是指养家河的战斗?”有人提议道。
“不,”法正摇头道,“养家河战斗已经进行好几天了,而且对我们并未造成损失,现在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陷入一片沉默,面面相觑,好像都束手无策。
“你主人最近有没有来汉水南边?”我问哈克,“你们有没有过江?”
“没有,我们一直在北边驻扎……”
“一直是吗?”
“对,少爷,一直是……”
这就奇怪了,北边最近没有战事,庞德一直待在那边做什么呢?还是一件让他强烈反对的事?
“马小弟,”法正低着头,眉心紧蹙,“我听赵云将军说,你们在温泉镇没有得到草料供给,是吧?”
“是,镇上的人说他们没有养马,没有这些供应。不过他们都是假扮的,所以我也……”
我突然停止了说话,愣住了。我之前一直站在镇民的视角看问题,这是不对的,应该站在魏军的立场去看……这样一想,马上看出了不对劲。
为什么温泉镇的敌军没有携带马匹呢?这合理吗?这支纯步兵部队是来做什么的呢?如果他们是来偷袭的,那应该骑马,虽然不方便爬上定军山,但只要在山下下马就行了,没必要全程步行……
种种迹象表明,这支部队不是来偷袭的,它既不注意隐蔽,也不注重速度,交战后又按兵不动打阵地战……
这段时间,江北却酝酿着一起秘密军事行动,将严重威胁我方的利益……
霎时,一道电光照亮了我的脑海,好似当头一棒,把我打醒。我顿时一抬头,迫不及待地厉声说道:“我知道了,魏军——”
“不好,魏军要——”
我第二次打住了话头,因为我看见法正正在讲话。结果他见我开口,也停了下来,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会儿。我回过神来,克制着急切的心情说道:“阁下请讲——”
“你有什么看法,愿闻其详?”他目光灼灼地逼视着我,说道。
“两山平原。”我盯着他的眼睛,简短地说。
“立刻。”法正与我对视着,眼神已经领会,“那么马小弟,去叫你妹妹吧,她会派上大用场的,我去通知主公……”
我找来云禄,她边绾头发边跟着我小跑,回去时刘备等高级军官来了很多,大家一起听取了法正的分析报告,揭露了魏军最近一系列军事行动的本质:那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敌人放弃两山平原,转而在养家河开辟新的战场,跟我军僵持……这都是为了吸引我军的注意,好掩盖其真实意图……”
法正详细讲述了今晚哈克带来的消息及由此作出的所有推理,进而把结论告诉众人。
“魏军真正的目标仍然是两山平原,他们想在养家河虚张声势,把我们的主力支走,趁两山平原守备空虚的时候偷袭我们!想必敌人的准备已经完成,不日就要发动进攻!”
“这是你猜想的,并没有实际证据吧?”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