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上来一名女子,正是刚才桥上身着白衣裙的那位。跑得急了,面色微红,额上微汗,看上去精明能干,步态轻盈,是个十足的练家子。南国,也有女子习武?不禁好奇,重新打量起她来。这一瞧,越发觉得她的衣裳好美,一时忘了刚才小二的告诫和自省,仔细琢磨。怪不得她的衣裙轻盈,原来在布衣外面罩着的是下坠感极好的细纱。她的领口也很别致,用银线绣了花鸟,在阳光之下,随着走动闪闪发亮。“好看。”我频频点头,边看边想,要不要也买一件这样的?“你当真是个登徒子,刚刚死盯着我们家小姐,现在又盯着我。”白衣女子娇喘微微,却满脸愤愤不平。“你们好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虽有些不好意思,却只能实诚回答。转瞬,又觉得她语气不善,反问:“啥叫登徒子?”白衣女子并不理会我,反回过头去对门内说道:“小姐,这……登徒子是个外乡人。”她停了半晌,又问:“长得……还挺好看,还要我……狠狠教训他不?”粉色衣裙的女子探出头来,看过我一眼,又缩回头去。隔了半晌,细声细气地说:“你就告诉他,以后不可再如此无礼。”“学生子寒,从河洛来,初到贵宝地,不知何故得罪了两位姑娘,愿意买茶赔礼。”礼多人不怪,我立马吩咐小儿再来两盏茉莉花茶,再上一碟点心。红衣女子迟迟疑疑半晌方走了出来,慢条斯理地坐下,白衣女子直直正正地站在她身后。“原来,你是外乡人。在南国,大家都十分注重礼仪,虽不过分强调男女有别,但盯着姑娘看……也很不礼貌。”“对不住了。第一次到南国来,坐在此处喝茶,远远地瞧见两位姑娘从桥那边走过来,实在很美,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实在对不住。”我站起来躬身道歉,顺势又多看了她的衣裙几眼,竟比那白衣女子的服饰还要华贵精致。这主仆二人,不简单。见红衣女子并无怪罪之意,白衣女子大大方方介绍起来:“这是我家柳小姐,我是丫鬟柳叶。”“原来是柳小姐和柳叶姑娘。”“你从河洛来?你的服饰简约大方,的确有河洛风范。听说你们河洛,比我们南国寒冷,人也豪气英武,今日一见,传言不假。”“多谢小姐谬赞。知道南国气候温暖,物产丰富,人们安居乐业,没想到说话做事都亲和有礼,叫人十分喜欢。”“子寒公子到南国来,是访亲还是公干?”我拿下茶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茶碗未放,随口一答:“公干。”柳小姐抿嘴甜甜一笑。左手端起茶杯,右手捏住杯盖轻轻环杯壁一圈,似荡去浮沫,方徐徐仰起茶碗,递到唇边小抿了一口,再轻轻放下。我立时看得呆住。只觉自己刚才粗鲁,顿时脸薄薄地泛起一圈红晕。倒让柳小姐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丫鬟柳叶忙解围:“公子初到南国,尚不曾喝过我们南国的茶?”“第一次喝。柳小姐刚才教我,承教。”我只好老着脸皮致谢。柳小姐一愣。凝神又看了我一眼,侧身低语吩咐柳叶。柳叶走下楼去。不一会儿,小二跟着柳叶上了楼,他手里另拿了茶盘,茶盘上另有一套茶具。柳小姐说:“你第一次到南国来,不妨品品我们南国有名的蒙顶山茶。”她嘱咐小二重新打来沸水,摆开茶器,一一向我介绍。随即,一面笑谈,一面温杯。将茶叶小心地用茶匙拨到茶则,递过来请我闻香。之后,再将茶叶倒入茶杯,盖好,拿起来摇了摇。再次打开茶盖,示意我闻香。重新将沸水徐徐倒入茶杯,用杯盖荡了浮沫。过了片刻,将一个竹制的滤网放至公道杯上,用中指和食指托住杯底,大拇指紧扣杯盖,将茶汤徐徐倒入公道杯中。再将茶汤从公道杯中倒入茶盏里,才将茶盏推了过来。原来人家是这样泡茶喝茶的,怪不得叫品茗。学着她闻了茶汤,方一饮而尽。“好茶。”我脱口而出,连声赞叹:“原来你们这样泡茶的,好喝……好看。”她俩目光交错,竟是不知如何回我。这倒让我有些吃惊。自己又说错话了?她泡的茶的确好喝,她泡茶的样子的确好看,难道南国人,不兴当面夸赞人?“诚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原来母……母亲说过河洛与我们南国风土人情很不一样,没想到,是真的不一样。”柳小姐又给我倒上一杯,羞涩一笑,“你们大方磊落,说话也直接,倒不似我们这般内敛含蓄。”原来如此。我不推辞,端了杯一饮而尽。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南北有别,你们温润典雅,我们简单爽利。”一时兴起,有问有答地聊起了南北不同的风景和世俗。两个时辰之后,喜妹和雷子兴冲冲地走上楼来。她刚喊“小姐”,我眨了眨眼。雷子机敏,立即接了话:“原来有两位小姐在此,公子,我们的东西已经买好了,”他提了提自己手中的包裹,“公子要不要请两位小姐一起去芙蓉汇吃晚饭?”柳小姐微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告辞。待她二人走远,我叫来小二,问他:“啥叫登徒子?”小二沉吟了半晌,忍不住露出讪笑,“说的是好色之徒。”好色之徒?我?喜妹捂着嘴,雷子不敢笑。“你们南国人真厉害,我都是好色之徒了,两位姑娘还敢和我一起品茗?”“她们好看,你更好看。”小二小声嘀咕。谁年轻时不好看呢,就连这河岸边种的秋葵年轻时都是帅的。再说这是啥话,好看就不怕好色之徒了?好看的好色之徒就不该避之不及了?而且,哪有男人说男人好看的?这南国的小二,好没眼色。“吃饭吃饭。”我不耐烦,抬脚下楼。雷子去结账,回来说,两位小姐把账结了。喜妹一直笑,“我们小姐就是长得好看,连姑娘家也要请你喝茶。”我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男装,很是不服,“人家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客气罢了。走,我也要去买身她俩那样的衣裙。”衣服没买成,但美食实在诱人。南国的口味和河洛真真不同,让我三人大大长了见识。从前,只听人说,麻辣香鲜,如今才知,这辣在其次,麻是真麻。尤其是这麻婆豆腐,滚烫细嫩的豆腐一入口,满口便麻得木了,偏这辣还有后劲,一阵阵直往脑门冲,叫人浑身冒汗,直吐舌头。我这厢狼狈不堪四处找凉水喝,雷子和喜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面皱眉摇头,一面又舍不得放筷。他俩,哪里顾得上我?好在,店小二推荐的水井醪糟不错,凉凉的酸酸的还有点甜。一口气喝尽,勉强缓解了满口的辛辣。一碗下肚,想要再喝一碗。半天等不来小二,急得用手敲桌子。雷子总算看到了我的急切。忙放了碗筷,起身去找小二。走得急了,没留神碰到一侧凳子旁的弓箭,忙扶起致歉。“公子明日就要比赛了,你把弓箭弄坏了可如何是好?”一个十来岁的男娃,一脸不高兴地拿过雷子手里的弓箭,小心检查。一白衣男子头也不抬地对小男娃说:“不要紧,哪里就容易碰坏了。”又轻轻仰了脸对雷子说:“没事,兄台不用在意。”有射箭比赛?雷子叫了水井醪糟回来还没坐稳,喜妹立马站起身来,“我去打听,哪里有射箭比赛?”懂我者喜妹也。:()月是云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