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声叮嘱,“趁热吃。你还记得我们在仙女湖不?那日,吃的也是这个。”“哪能忘呢。你说天冷之时连锅,又暖和又好吃。确实如此,那日吃了连锅,胃暖和了,心也暖和了。”“那今日好好吃吃,让胃也暖和、心也暖和。可不能让我们嫣然受委屈了。”“没有委屈,只是……只是有些不耐烦。”我蹙眉小声抱怨。“嗯,不委屈好,不委屈好。”他的笑声虽低,却很清晰。“你笑什么?”我好奇问了。,“我开心啊。刚刚,你明明是在跟我撒娇。嗯,嫣然会向我抱怨了。唉,只可惜,不得早一刻见到。”“你……你,我和你正经说话。”我又急又躁,羞得满脸通红。“我知道,你这会儿正作古正经。”话音刚落,他竟“扑哧”又笑出了声。“不许笑。”我板了脸。“不笑不笑。谁敢取笑新媳妇。”笑声倒没了,但笑意明显。“懒得理你。”我沉了声。“理我理我,明日我把马车赶得快点,让我们新娘子早点进锦官城,早点进世子府,早点成为世子妃,好不好?”他软声低语,叫人无法生气。他的法子真灵,我又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了。一路上,师娘频繁过来说话。她总是好奇地左瞧瞧,右看看,温柔中尽是怜爱。“幸福的样子果然不同。我就和你师父说嘛,嫣然这次磨性子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要做新嫁娘。”“师娘,你倒好,没说来开解开解,反来取笑。”“不取笑,我和你师父开心。一路上,我们都看在眼里。周子言生怕委屈了你,千方百计给足你体面,让你高兴,也不枉你一百个心眼儿要嫁他。”“嗯。”“他给足你体面,你也得给足他尊荣才好。”“嗯。”“我们的嫣然长大了,要给人家做媳妇了。别再尽想着练功了,也花些时间和功夫想着如何相夫教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肯用心,没有做不好的。”“好。”“你的路还长着呢,嫁入宫廷,不比民间,以后凡事多留个心。”“好。”“见你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我和你师父也就放心了。再住些时日,我们就可以到处走走了。”“你……师娘……”“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好生息息,把自己捯饬得精神点,让南国的人看看,也给你爹爹和师父长长脸。”“嗯。”未到锦官城,安州城外二三里处,早已有一队人马候着了。先给我和子言行了大礼,见了师父师娘,倒头便拜。原来是修卫和修玥,他兄妹二人专程来此相迎。那日匆忙,师父和修卫不曾多言,一别两年,倒一见如故。修卫特地从剑门关回来贺喜,更是专程请了旨意,要在南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师父师娘,所以,早二三日就在此间等候了。修玥更是陪在师父师娘左右。她人生得乖巧嘴又特别甜,更一心一意视师父师娘为亲,照顾得十分妥帖周到,短短几天,倒把我这个弟子比下去了。我不恼。婚礼举行在即,我的心儿如花儿般灿烂,成天喜气洋洋,笑不合口。只在间或打趣她:“可不许你抢了我的师父师娘。”一直到进了锦官城,子言和修卫才骑马回府,我们要去河洛驿馆安置。整个驿馆张灯结彩,送亲的马车从驿馆门一直排到第二条街面。二十四日来,周子言,他是辛苦的马夫,只在晌午饭后休息。用他的话来说,“陪着我的新娘子,她吃的苦受的累,我不仅知道了,也一起体会过了。”又一日,宫中管事公公送来宾客名单、座次。我令人递给子言,他看后急急跑来回话:“狄大师虽为白衣,实乃世子妃师,以客卿之位居首。正好修卫回来了,让修卫陪着。丁雷乃世子妃亲眷,位次不可在殿外,与狄大师同席。”他稍停顿了一下,又说:“师娘,我就托子玉照拂,你看可妥?”我调侃他:“殿下安排甚是妥当。”三月三,戊时,吉日良辰。师娘亲手为我戴上凤冠,轻托起我的面颊,眼里热泪滚滚,“好孩子,做个幸福快乐的女子。”我莞尔一笑。头上的珠翠摇晃,心儿也跟着晃晃悠悠。原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如沐春风,如浴暖阳,如世间万物皆是称心如意。婚礼远比我想象得更为隆重盛大,也更为繁琐复杂。我如同一个牵线木偶般,从这一处行到那一处,从这人之手交到那人之手。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却都和我无关,只有周子言,才是我此时此刻想要携手并肩之人。仔细寻找他的身影,用心分辨他的声音,直到有人高呼:新人行礼,才看到子言的双脚……,!一夜中醒来好几次,想起自己昨晚慌张笨拙的样子,禁不住又红了脸。他何时推门而入,何时取下凤冠,何时吹了红烛,何时近得身前……全不真切,如在梦里一般。天已微明,索性半撑起身来,细细察看眼前之人。从没有今日这般看得真切。精致清秀的五官,细如凝脂的肌肤,乌黑顺滑的长发,说是神仙般容颜如玉般风骨也不为过。此后余生,他便是我枕边之人,再不用牵肠挂肚,煎人心魂。正含笑凝视,他忽然翻身搂了过来,口里呢喃:“还早。”似在梦中,却又醒了。任他相拥而眠,只觉得他的身子清瘦微热,吐气如兰,头发扫在脸上酥酥麻麻,心里一乐,便又在甜甜蜜蜜中沉沉入眠。一睁眼,倒吓了一跳,他半撑着身子,脸上泛起些许浅浅笑意,眼神迷离陶醉。见我醒来,凑到近前,将脸贴向脖颈,用唇轻轻柔柔地吻了起来。耳后、两颊、嘴角……他的双手缠了过来,从肩头滑向后背,舌尖柔软地滑过我的双唇,缓慢而有力地吮吸……我与他追逐缠绵,好似在山野田间奔跑、飞跃、打闹、玩乐……良久,他伏在我身上,低声呢喃:“嫣然,这云朝雨露,最是销魂,实在令人痴迷。”许久之后,他翻身转向,我方穿衣起床,为他盖好喜被,开了门。门外数米齐刷刷地站了喜妹、柳绿、掌事姑姑和七七八八的侍女。大庭广众之下,不由人脸唰地红至耳根。喜妹看出我的异样,上前一步询问:“小姐……世子妃可是要梳洗了?”稳了心神,我恢复如常,向前走出两步,小声低语:“殿下还要再睡会儿,我到外间梳洗吧。”又是一日。他懒懒地伸展身体,舒服地扭动了脖颈,却并不起床,扯了红色的喜被,翻身压向我的床侧。早知他会如此,我闪至另一侧,令他扑空。他睁开迷糊的双眼,醉眼带笑。“你又早早地醒了。”我点点头。他的睡眠极浅。就是身体在极度困顿中,稍有动静,也易醒来。不忍惊醒他,我只好躺着,屏息闭气,轻轻长呼。这样,不用下榻,调息也没落下。“嫣然,我的腰都要断了,求你了,揉揉。”他像个孩子似的央求。我将脸扭向另一侧,心里暗笑。谁让你昨晚又穷折腾,再一再二再三的。“好嫣然,好媳妇,帮帮忙。”他一面软声细语,一面觍着脸将身子靠了过来,拉了我的手放在脸上,又是好一阵亲吻。拗不过他。叹口气,他若在外面露出狼狈来,别人笑话的还不是我?:()月是云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