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衡顾不得擦拭胸口里衣上的那一小块濡湿,忙小心地捧起小蛇,关切地问道:“怎么不说话,可是哪里不舒服?眠眠乖,你变成人让我看看……”
“不要。”佘夙眠哪会听他的话,这当口要是变回了人身,岂不是要直面刚刚发生的尴尬事?用妖身,他全身上下都是鳞片,便是心中再羞耻也不怕。
他却忘了,自个的鳞片此刻已粉得教人看不出他曾经是一条小白蛇了。
好在他开了口,听着也还清醒,李玉衡稍稍放心,便没执意让他变回来,只单手捧着小蛇下了床,到桌边坐下。
“眠眠乖,喝些解酒汤。”李玉衡端了一碗已然温热的解酒汤先行饮下,再把手里的小蛇凑近另一碗。
解酒汤是用灵芝煮的,还放了红枣、枸杞和蜂蜜,闻着很是香甜,就是几枚鲜花瓣被热气熏久了有些萎靡。
佘夙眠是醒了酒的,但这会却有些口渴了,便很给面子地探出头,小口小口地喝碗里的解酒汤。
汤越喝越少,小蛇探出去的身子便越来越长,最后一个不小心,滑进了碗里和一堆汤渣混在了一起。
“……”佘夙眠感觉他这辈子的脸,都在这一天在李玉衡眼前丢光了。
李玉衡嘴角上扬,差点笑出声。
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然后起身大步走到门口,唤外头守卫的天星司,速速送一盆热水过来。
天星司的动作很快,领命后不一会儿就送来了一盆热水。
李玉衡接的时候,恰巧外头一阵风吹起,卷着一堆刚落不久的落花拂过热气腾腾的木盆,还留下了几枚。
“陛下,要不属下再给您换一盆?”送水的天星司小心翼翼道。
李玉衡摇了摇头,直接端着水回了屋,见佘夙眠化作的小蛇已经从碗里爬了出来,正在一条纱布上蹭来蹭去。
“眠眠可要在这热水里洗洗?”
佘夙眠自然是却之不恭,矜持地爬起木盆里,但当他的身子泡进热水里后,就显露出了深藏的本性。
木盆不算大,但好在他的妖身够小,也能令他玩起来。一会潜在水下飞快地绕着圈游来游去,一会忽然冒出水面,脑袋上的两个小鼓包间还黏着枚湿漉漉的花瓣,金灿灿的蛇瞳水灵灵的,粉白的鳞片被热水一泡愈发得粉嫩了。
李玉衡倚着桌子,低头看着他,又想起来花朝节那夜浴室里的荒唐一梦。
“浴室那晚,我没有做梦对吗?”
正玩水玩得不亦乐乎的小蛇一僵,心道这暴君好端端的,怎又提及往事?
看着沉到盆地的小蛇,李玉衡轻叹一声,转言道:“我观眠眠你似是喜欢玩水,不若回宫后,我命人在——”
话说到一半,李玉衡顿住,他本欲说命人在邀月殿也修建个浴池。可一想到待解决了恶修一事,他便会着手两人大婚的事,也就是说早晚他们都是要住一起的,邀月殿修了池子怕也用不上。
他便接着说道:“咳,回宫后你若是哪天想玩水了,便去孤寝殿的浴室,那里有个大池子。等再过些天,孤便带你去别宫小住几天,那里有几方天然热汤,泡之可强身健体、活络筋骨……”
佘夙眠一听是可以玩水的好地方,顿时就来了兴趣,当场点头应下。
与此同时,仆役做好了晚膳,送去了主人们所在的集芳堂。
“我去喊大哥和眠眠妹妹用膳!”叶珉自告奋勇道。
闻言,兰朵走到叶珉身边,准备陪自家平地都可能摔倒的少爷一起去。
“慢着!”“且慢!”“等等!”
孟天河、叶修筠和太后三人见状,异口同声喊住了叶珉。
“怎么了?”叶珉不解,虽说大哥和眠眠先前吃了几块鲜花饼,但总不能说就吃饱不饿了吧?眠眠在他眼中是个姑娘家,说是胃口小还说得过去。但他是见识过李玉衡饭量的,可不小。
龙朔三年,李玉衡御驾亲征,欲收回被云赫乌桑等蛮夷侵占的北方和西北领土。叶氏作为灵朔也就是旧北境的最大的商贾,虽没有皇商之名,却算是皇亲国戚,加之是北境守将叶氏的后代,于情于理,都是要予以支持的。
而叶珉,这个谁看都觉得文弱娇贵的小少爷,却在那年,毅然决然地亲率了一支商队,在大雪纷飞的时节,给李玉衡和孟天河送去了堪称及时雨的大批粮草、药材、武器、马匹等补给物资。
“陛下这会可能在忙……”孟天河说得很是含蓄。他作为天星司的首领,自是知晓李玉衡要水又要衣的事,便是用脚趾头猜,也猜出发生了什么。
叶珉皱了下眉:“民以食为天,再忙,也要用膳啊。阿宁哥可说了,人若是不以时食,会得胃疾的。”
季宁摸了摸鼻子,不说话。自阿爹去世后,他和孟天河一样被叶修筠当成孩子养着,这会也没让他和师父离开。
“珉儿,我们吃我们的。”叶修筠过去把自家傻儿子揪回来,“你大哥想和眠眠独处,我稍后就叫人给他们房里送去膳食,保证不会教他们得了胃疾。”
太后见叶珉关心兄长,甚是欣慰。她的衡儿自永昌十五年回宫,便遭先帝的其他子女忌惮嫉恨,后来更是为了争夺皇位而痛下杀手,以致后来李玉衡登基掌握实权后,也没饶过他的手足们。
从前她也是不信佛的,可在嘉柔公主死后,李玉衡杀尽手足,又杀了不少世家权臣后,她便开始信了。只盼着多修些功德,好抵去她孩子所造的杀孽。
思及此,太后轻叹一声,摸了摸叶珉的头,温和道:“好孩子,有你这么个关心他的弟弟,真是衡儿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