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中还说,太祖皇帝江山稳固后,便下令网罗全天下的能工巧匠,在滚滚碧涛的南海之遥,专为封存“天机令”,人工修筑了一座孤岛。据说孤岛上机关遍布,登岛一步便只有死路一条。那些工匠自岛屿建成之日起,也就再没有了音讯,可能都已在岛上以身殉葬。
敖人世居南海、忠君爱国,简直就是世代守护“天机令”的天选部族。因此在太祖绝密皇命之下,封存天机令的孤岛,就此成为敖人密境,绝无外人可以接近。
而这海上孤岛所在的方位,又只有敖人历任族长方才有权知晓。每逢新族长继任,老族长就会将这秘密告知新族长,由此世代口耳相传。
又奈何白云苍狗,生灵寿数有时尽,世间万物,都总归敌不过荏苒岁月。
大邺开国至今的近两百年,“天机令”一直藏于孤岛密境。可那孤岛敖族人自己都不敢踏足,“天机令”自封存之日起,便再没出现在世人眼中,渐渐地,中原人早已将之淡忘,就连最近几代的敖人族长,都已说不清那“天机令”具体长什么样子,是否真如其名,是一枚令牌。
又由于“天机令”一事,只有族长可知,其余敖族人,都仅是听闻族中世代守护着一件稀世珍宝,并称之为族中圣物,大家却又都不晓得这件圣物,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到了萧肇这一代,老族长也是在临终时,才将这秘密讲与萧肇。
“阿弋,你怎么会知道……‘天机令’?”萧肇仍不肯确信自己的耳朵。
萧弋却摇头道:“阿肇,其实我还知道,‘天机令’根本不在山顶的祭坛内。从不知前多少代老族长起,就设了山中祭坛做幌子,让族人误以为那里面藏着的就是大伙儿世代守护的东西。实际上,那祭坛里什么都没有。”
萧肇又是恍然一怔。
他犹记得父亲弥留之际,还紧握着他的手对他耳提面命,说他们敖人群居部落后方的山上,那座每年都做祈福之用的祭坛里,收藏着族中至关重要的圣物“天机令”,一定要他一生一世好生看护。
他想不通萧弋从何处得知的“天机令”一事,不明白萧弋为何说祭坛中什么都没有,也就更不愿意相信萧弋的话。若萧弋所言非虚,那岂不是说,他父亲和前头那么多代老族长穷尽一生守护的东西,全都失去了意义?
可从萧弋冷淡却又笃定的瞳光中,萧肇竟发自内心地觉得,萧弋所言,一切属实。
只听萧弋又道:“距今八九十前的那一代老族长在山上虚设祭坛,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真正藏匿着“天机令”的那座孤岛,在他任职族长的某一年中,忽然于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萧弋说得不假。
原书的确白纸黑字地讲到,那座一草一木、一山一石均由人工筑建的小岛,在一夜之间,彻彻底底、消失无踪,就好似从前也未曾存在过一样。
正是因为书中没给出明确的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才格外清晰地记得这一点。
“那一任老族长自觉有负皇恩,便在后山修建起祭坛,假装“天机令”仍在,”萧弋继续对萧肇言道,“从此以后,“天机令”原有的秘密便改头换面,祭坛里的“假秘密”,反倒久而成真,变为后来的历任族长,愿为之奉献生命的存在。”
“阿弋,你……你虽然是我敖族人,却不是在南海长大的。可你……可你究竟为何会知道这些?”萧肇心绪难平,一阵阵惴惴不安。
他不知原身已被萧弋取代,从前都只单纯地以为,萧弋纯粹是觊觎族中的瑰宝,想盗取宝物用以牟利,和其他族人一样,萧弋并不知这瑰宝到底是什么。
而今看来,萧弋对于敖族圣物的认知,甚至比他这族长还要全面得多。
“阿肇,我与你说这些,是因为‘天机令’存在于敖人领地一事,往生楼的楼主和代理楼主,应该也已知道。江湖势力一旦踏入部族聚落,只怕族人们就再过不了安宁的生活。”萧弋淡漠偏过脸去,避开了萧肇滚烫的目光。
他继而又道:“诚然,楼主和代理楼主两人对‘天机令’存于孤岛的事实并不知情,他们的认知应都只到‘天机令’藏于敖人族中这一步。寒江雪只是听令之人,就更不会知道‘天机令’的具体情况,她的情报网,顶多也就能打听到,咱们敖人族中有件圣物。她奉命前来南海,不就是为楼主寻觅那件圣物的么。你瞧,包括你本人在内,也都还没全然了解有关‘天机令’的奥秘,萧诰就更不可能知道一星半点。寒江雪与萧诰合作,再怎样都是徒劳无功。”
萧弋告诉萧肇的已够多,却仍然不是真相的全部。
除去往生楼这股江湖势力,萧弋原身的那位父皇,暗中其实也想得到传闻中的“天机令”。
书里虽没写明具体原委,但萧弋认为,原身早前以流落中原的敖族人身份到南海敖人的部落里居住,后来便仗着便利闯入祭坛盗宝,这些其实全都是老皇帝故意为之。
老皇帝身为天子,大邺太祖皇帝的直系子孙,从先人处知晓“天机令”的某些不曾求证真伪的秘辛,也不无可能。
他让原身去盗取敖人圣物,心里头想的或许原是一石二鸟之计,让原身换得投身往生楼的机会固然重要,可若还能将“天机令”也一并收入囊中,那岂非更为妙哉。
可惜老皇帝想法虽好,却未料想秘辛非真,原身把祭坛翻个底儿掉,也什么都没能找到。
萧肇正想再说些什么,萧弋却忽而站起身来,眼睛瞄上了这间暗室一侧的矮桌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