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裸露的小臂上沾了雨水,起初冰凉,稍后渐渐传来体温。袁午从未触碰过异性的身体,撑着伞的右臂不敢再动弹。
这究竟要去哪儿?我为什么不开口问一句呢?若玫倚靠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肩旁突然酸胀无比,就快支撑不住了。于是袁午把包换到了左手——五块砖还是太重了。
前方的路灯下站着母亲,她的衣服光鲜亮丽,雨不知何时停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她有没有什么表示?”母亲笑意盈盈。
袁午低头看着臂弯。
“她可真是个懂事听话的孩子。”
“还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我没办法像你妈那样,把你当成另外一个自己。”若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袁午觉得自己能控制什么时候让梦醒来。梦很浅,浅到像是回忆。
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又开始有节律地出现,打鼓声,敲门声,木板相互摩擦的声音,还有电视里传来的海浪声。这些声音的频率与心跳产生共振,振幅越来越大,致使身体像在坐船似的摇晃起来。
他睁开眼,天已经黑了,窗帘敞开着,水晶吊灯被对面楼的灯光照出暖黄色。
最后那句话,若玫是什么时候说的呢?
袁午从沙发上站起来,整个屋子开始旋转,瞬间改变的脑压使他一跤摔倒在地。万幸的是没有撞到近在咫尺的玻璃茶几。
他的耳朵贴住了地面,耳朵里的世界正不断吹着一股奇异的风,轰轰作响。视线沿着地砖的拼缝向前延伸,穿过西餐桌抵达水族箱的底座。
那把藤椅,昨天已经拖进了卧室里的衣帽间,连同父亲一起。那里还放着一整箱未开封的福尔马林精粉。
今天必须要做那一步了,令人作呕的气味不再是若有若无。
这三天来,袁午往返于青岚园和红联大厦,瓷砖总算运完,数量较多的水泥砖还剩一大半。
但他发现,与之相比更为艰难的进程是摧毁那面墙。一旦用锤子砸,整栋楼都会为止震动,只好用凿子沿着砖缝磨掉水泥。即便如此,到了晚上还是会感到全世界只有他自己在发出声响。
照目前的进度,凿开可放入尸体的缺口至少还需要三天。从在红联大厦梦到父亲那一刻起,袁午便感到体力日渐消散。
再休息一会儿吧。贴上冰凉的地砖,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是那么滚烫。
想起来了。若玫带着女儿离开家是在去年夏天。父亲请中介过来看房子。他让袁午把即将卖掉房子的事提前告诉若玫。但袁午始终难以启齿。
中介对房子相当满意,松了松领带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若玫一直在水槽前搓袜子,听到中介说出这句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嗯,是已经整理过了吧。”中介笑嘻嘻看着父亲。
家里的部分电器和家具已经被上门追债的人搬走了,中介以为他们正为搬家做准备。
直到中介离开,若玫也没有关上水龙头。父亲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