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自己并没有关于母亲的回忆,却不代表他不知什么是母亲。
就算光听季用形容他也知道,母亲是每个人都有的至亲。
是初生时的第一个怀抱,第一丝温暖。
而薛王却从很久以前便莫名觉得,眼前的人身上,有着很熟悉的温度。
如果他不在了,自己一定会非常、非常难受的……
哄小孩的把戏
颜知拿上灯油直立起身,抚上小殿下的额顶。母亲过世的事,他没有告诉旁人,加上他朝中没有什么朋友,便不曾有人前来吊唁。
想不到,第一个听到消息,主动跑来宽慰他的人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殿下有心了。母亲离世,微臣虽然悲伤,却并不难受。”颜知说道,“或许庄子说得不错,死亡,不过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
薛王睁着那双大眼睛问:“那是什么意思?”
“便是说,所谓离世,不是有什么真正的离开了人世。”
“世间所有人都从虚无中来,生老病死,只是从一个无,到另一个无的过程。就像春夏秋冬,四季更迭。”
“臣只是悲伤于再无法见到母亲,再同她说话。可臣母并没有消失,四季更迭看似无影无踪,却会留下春华秋实,人也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薛王听得愈发难过了:“先生不要骗人了。珏儿不信,离世就是离世,就是消失了才会再也见不到。珏儿也不想只能看着春华秋实追忆先生……”
说到最后,他竟抱着颜知,埋在他的腰间哭了起来。
颜知对这孩子的敏锐感到惊讶,连他自己也没反应过来,方才脱口而出的这些话不仅仅是在说离世的母亲,也是在说将来的自己。
他一心只是想宽慰孩子,却不想反而弄巧成拙了。
趴在他身上的七岁孩子哭起来一抖一抖的,连带着颜知的手也不稳了,灯影在地上摇曳不止。
颜知绞尽脑汁,却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才能既不撒谎,又止住孩子的哭声。于是灵机一动,再次将油灯放在一旁的石墩上,在灯前用双手做了一个手势。
“殿下看,有只大黑狗,在吃殿下掉的金豆豆。”
薛王松开他的衣摆,顺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红墙上落着自己的影子,一个大狗的黑影在他的脸上一下下蹭着。
“……呼呼。不愧是殿下的金豆豆,真好吃。”颜知的双手又换了一个姿势,“那么多金豆豆,大黑狗吃饱了,小兔子也想来吃几颗。”
看见那大黑狗变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站起身来的兔儿,用前爪一下下的摸着自己影子的脸,薛王一边破涕为笑,一边又觉得丢脸似的,生气起来:“先生!不要拿本宫当小孩子。”
“那好吧,小兔子也吃饱了,要走了。”
颜知说着便要收手,薛王却拉住他道:“先生是怎么做的?珏儿也想学。”
毕竟还是孩子心性,颜知笑着将孩子带到墙边,帮着他摆好双手的位置,孩子的手小,一只惟妙惟肖的幼兔跃然出现于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