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袖款款抚过我郁结的眉心,轻叹道。
“依慕,你是该不安。”
我闻言心一紧,直觉让我立刻推开了他,却还是晚了。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腹部的疼痛,我臂力难支,顿感无力地倚靠住案牍,厉声道。
“洛桑,你……!”
洛桑却肆无忌惮地笑开了,那昳丽清俊的五官在烛火轻晃下显得异常狰狞,我惊恐而难以置信地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身躯。
他死死握住殷红的刀,缓步逼近我,笑靥如花道。
“陛下,君臣一世,送你一程。”
尖刀呼啸着迎面刺来,与屋外呼号的寒风一样冷酷,我高声呼唤殿外的晏云,却为时已晚。
殿门随着狂暴的刀光忽然敞开,风雪一并涌入,洛桑眼眸沉寂。
我大口喘息着,从噩梦之中挣扎着昂起头,一副惊魂甫定的模样。
冷寒涔涔顺着面颊流下,痛感过于真实,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腹部,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就在我稍微平复之际,听闻后方乍然推门而入的响动,那熟悉一如梦中的雪松气味遥遥传来,逐渐靠近,让我神经都霎时为之钝痛。
所以当洛桑绕过屏风来到我跟前时,看到的是我戒备而充满敌意的眼神,以及蜷缩成一团的自我防御姿态。
他一惊心,关切之下,赶忙问道。
“依慕,怎么了?发烧了吗?”
他边说边担忧地靠近我,敛起袖子抬手想要探一探我的额头。
不比梦中的烛火重叠,现实的龙华殿昏暗许多,只有零星几盏点漆花灯坐落在道路两旁,稀稀落落地燃动火光。
我脑中一闪而过梦中的刺杀画面,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而这细微的动作显然让洛桑心底一凉。
他掩饰着眼底的落寞,站起身知趣地远离一步,试探着问询。
“依慕,还好吗?是我,惊扰了你吗?”
终于,我堪堪从沉沦的噩梦中清醒过来,因后怕而揪住衣裙的双手缓缓松开,向洛桑歉意道。
“吓着你了吧,洛桑。是我……将才做了一个噩梦。”
我语义一顿,忽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知该如何解释我的失态,……是因为他在梦中对我的那般不轨。
洛桑又怎么可能置我于死地呢?若是那般,他尽可以在当年的穆勒河边对我生死不顾。
梦终归是梦,一定是我如今身处于不安稳的缘故,胡思乱想以至于梦境紊乱的。
可是……你亲手带出的大弟子蓝世砚都能叛你,这世间,本就真真假假真真,人都是会变的。
从前你一无所有,没什么刻贪图觊觎的,可如今你乃是一国之帝王……
衰弱的神经最深处,传来极具蛊惑性的声线,不断牵动令我恐惧的心思,意图将我拉回那场噩梦。
或是疑心,噩梦甚至根本还在继续……
我慌张地低下头,逃避般盯着衣摆上繁复的勾画金边,突然陷入沉寂。
洛桑心下了然,却不动声色,半晌才轻轻道。
“我想,是朱大人写给你的那封书信,让你如此心绪不宁的吧。”
我听了这一句,生出一种奇异的荒谬之感,也不知是该笑上一回吃死了对方,还是笑这一回自己落入了虚无。
祀州府一局请君入瓮,将毫发无伤的李宁远这尊大佛请回了瑾国,顺带着好声好气地连升几官。
果真不日,李家重挫,无数道批驳李家的陈年旧事飞上了案牍,而我便也顺水推舟地斩杀了干净。
只可惜,李泽远远派南蛮讨伐外地大捷归来,只得赦免一死,活罪难逃,于是发配去伏休所处的边界。
本以为这一仗兵马不动,从上到下,打了漂亮的一仗。
可紧接着朱大人便隐晦地落笔一封,透露了一个令我收起了笑容的消息,蓝世砚,可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