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眯眼,不客气地猛然刀背下压,克制住他返还的力道。
两刀交锋,噌楞之音震聋发聩,我们目光深沉地锁住对方,不上不下地耗在了险之又险的刀锋处。
焦灼之际,我眼波流转,倏然撤力,严丝合缝的刀面一下松动摩挲,好像缠绵悱恻的恋人,难舍难分。
越是若浓似淡的刀步,越暴露可趁之机。
武之上道,在于乘人之危。
我嫣然一笑,不待其迟疑,翻手横刀,继而拊掌轻轻推了出去。
哐的一声,钟离刀被我凭空扔了过去,秋风扫落叶般荡平了张怀民披坚执锐式的刀法。
张怀民严峻地收手,又复而挺身一掌掀翻了我一往无前的刀光。
刀风大盛,殃及一方。
棋逢对手对习武者惟有三生有幸以述说,我们会心一笑,纵身越离,以退为进,行走错步间,无字成书。
笑过无痕,我继而冷面严阵以待。
我方才使的,是大雪一式,长风吹雪,吹不渡雁门关。
大风扬积雪击面,亭东自足下皆云漫,大写意的刀,在张怀民严防死守下,倒显得有些局促了,不过焉尔。
我后滑一大步,有条不紊地再次造势,吸取续力不稳而未能一发破入的教训,此次成的,乃是糅合倾四海之力的排山倒海之势,穷途末路,一式贯穿刀,法天象地。
方才张怀民高度机敏地游走在我的凶险的刀锋上,似乎颇为轻盈。
然则非也。他之所以放弃了自己暴烈的惯用打压,是因为我的招划,都过于莫测了。虽然与霜降承上启下,属于交接两季,却刚柔并济,出手大不相同。
当你为霜降所血液凝固,肝胆俱寒,提吊起周身的肌肉,身法强硬时,下一刻径直劈面的可能就是“拖泥带水”以柔克刚的一式—比如,小大寒。
起承转合,实难招架。但是我深知,蛰伏东宫者,将养的,就是那份耐性。
而我,全然以爆发力见长,一旦时间拉长,我的火候只会弱将下去,所以,速战速决,是上上策。
不过显然,张怀民此举虽让人抓心挠肝,却是出于好心,毕竟,明年的入围者,不可能迁就我的节奏,我只能,不知疲倦地尽快学会掌握主动权,而不是止步于见招拆招。
期待他人犯错者,往往先步伏诛。
一刻之思,张怀民的刀气已经悬在眼前。
目前而言,我不能被动地还手了。危险时刻萦绕,虎视眈眈,与其被他死死压住刀锋,不如孤注一掷,先行破题。
念动刀起,我不疾不徐地递出了前日过目不忘的春秋尽读
在他越,夺,还的几个呼吸间,我的刀舔着呼啸的风声已经发出嗜血的低鸣。我恣肆地甩开刀刃,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百步穿杨之态,以下攻上,钟离刀稳稳投掷去,刀光与漫山遍野的雪色难辨,便听得鹤唳之声,张怀民出局。
我翩然收刀,佁然而立,一副宠辱不惊的坦然。
张怀民哑然失笑,只是慨然。
“想那时大悲大欢写在脸上的苏钟离,为招式起起落落的苏钟离,竟已是模糊。”
我不疾不徐地抚了抚钟离刀,难掩心绪,声音因长期泡在背山寒风中而染上了半分沧桑。
“轻狂,挣扎,看开了不过如此。它们都会欺骗你,只有手中刀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