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
我不置可否地略一点头,先他一步迈入寺庙,走着走着,见身后没动静,狐疑着偏头,动了动指尖。
“还愣着做什么,跟我来。”
宋睿辰良久才消化了我引他来寺庙的现实,欲哭无泪,疾步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语涩道。
“钟离啊,会有别的法子的。你不必做这等牺牲,剃度出家啊。”
望着苦口婆心,向着偏路上理解的宋睿辰,我眼睛骨碌碌一转,有意逗他。我掌心抚摸上他微微颤抖的手,面带凄楚,语重心长道。
“睿辰,别无他法。你放心,方丈说了,一人出家,可以收留亲眷,暂且避难。佛家慈悲,不必介怀。”
宋睿辰嘴角扯了扯,老泪纵横,见我执迷不悟,狡黠地下了杀手锏,差点没把我气个半死。
“钟离,你这么做,教我怎么和殿下交代,三思,三思啊……”
我无语凝噎地注视着他真情实感的腹黑脸色,脸上精彩纷呈。我不动声色地抽回被泪水打湿的手腕子,使劲咽下到了喉咙口的老血,火山爆发。一个爆栗毫不客气地落在宋睿辰光滑的脑门上,受害者哎呦一声,抱头痛哭,呜咽道。
“钟离,你你你……”
我气结,恨铁不成钢地回怼道。
“我什么我,你一天到晚脑瓜子都想什么呢?我说我要出家了吗?出家人不打狂妄之语,佛眼低垂处,休得胡言乱语!”
宋睿辰委屈巴巴地捂着额头,声泪俱下。
“不是你,那是谁啊。”
我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抱歉与丢脸交加地侧头看了看一旁阿弥陀佛个没完,不敢打搅我们的和谐友爱的方丈,叹息出声。
“是萧遥。”
隐没在树影之下的方丈捕捉到有用信息,这才止住念经的动作,佛珠停转,缓缓现身。方丈年事已高,面色安详而端方,素色衣衫,清雅而幽深,他不紧不慢地见礼,继而清咳道。
“二位施主,随我来。”
宋睿辰一下怔住,不敢置信地追上我不再回头的小碎步,一脸的不可思议与惊愕。
“你说什么?萧遥?青灯古佛?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目色晦暗地在他已无血色的脸上淡淡拂过,推开他骨节泛白的手指,只是低眉垂首,跟在方丈身后,亦步亦趋。宋睿辰不再言语,面色凝重地随我后拾阶而上,步履比起适才,沉重上几分。
沉甸甸的步子落在湿漉漉的石阶上,也结结实实地砸在我心上。春雨如帘,淅淅沥沥,潮湿了我坚毅而无感的心间。天色晦暗,层层叠叠的古木接天,高耸而肃穆,遮去几近于无的天光。伴着日落西山,从土壤深处漫生的阴冷环绕起深山,包裹住上山着的衣衫,露水迷蒙,雾气迷离,隐隐发作的疼痛是干涩的,坚硬的,亦是自责而无奈的。
我们一行人无话,默然穿过老旧的长廊,上了年岁的檐角滴落着彻骨的雨水,啪嗒一声,明明万物依旧,我却觉得,一去不返。
方丈推开散发着陈木香与檀木香缭绕的木门,扑鼻的香火气渗出门扉,事后回想,并算不上浓重。可此时此刻,我却觉得,那股幽幽而浓重的熏香,铺天盖地,冲的我眼迷,天灵盖都沉闷起来,堪堪睁开眼,入目是安然盘坐在地,手捻青珠的萧遥。
她背对我们,口中念念有词,虽盘膝而坐,却如一尊安然的雕像,周身清冷无暇,亦无情味。
察觉入室的阵阵寒意,萧遥止息诵经声,愣愣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喜怒不辨的我,面色浓郁的宋睿辰以及低眉垂眼,拨动佛珠,清心寡欲的方丈。
她沉寂的面容稍稍鲜活起来,却不似从前欢脱,而是稳重隐忍了许多。但见她眉眼弯弯,不疾不徐地步至我们跟前,双手合十,轻轻俯首。
“二位施主,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