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不敢言说,每每见到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心绪便格外复杂,面上却只能表现得格外欢喜。
她平躺在卧榻上,一动不敢动,嗅到叶贵妃身上的甜腻熏香往外间飘去。
叶贵妃好像自小桌上拿起了什么东西,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
“哟,皇后可真会收买人心!清凉殿中发生的事情,我这个正主才刚刚知晓,她便已经送了补药进来,也不知道我家持盈,哪来的这么大本事,人人都喜欢!”
她将装药材的锦盒往桌上重重一搁,转头对太医道:“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无事便走罢!”
“是”
太医唯唯诺诺,在持盈身旁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药箱,随着嘈杂的脚步声远去,屋子终于安静了下来。
持盈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再熟悉不过的云绫帷帐。微风吹过,床角的金铃铛便发出一阵清脆的泠泠之音。
青玉杯,琉璃盏,手中剑,飘渺的孤歌
大片大片关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她心没由来的一慌,倏然想起自己已经死在了燕国皇宫里。
怎地如今又躺在了宸宫清凉殿中?
难不成是被救回来了?
不对
方才太医说,她是误食了变质鱼虾,以致昏厥。
她记得这回事。
二公主季思虞本一向不喜欢她,那日,却特地带了虾糕与她言和。
她开心得很,为表诚意,当着季思虞的面吃了个精光,刚打了个饱嗝,胃里便翻江倒海,再后来,就晕了过去。
而这件事,正发生在鸿昭二十三年,二月初五。
她下意识抬起手来,凝起眉细细地看。玉白修洁,少了许多在燕国操劳留下的痕迹。
她回到了从前?
还未待她细想,忽听叶贵妃的叫骂声自院内传来:“呸!哪里来的死鸽子啊?都把本宫上好的浮光锦弄脏了!这可是陛下赏的!”
持盈听着上一世从未听见过的话,一时有些茫然。
方才的事情,从前都曾发生过,可这死鸽子,却是前世万万没有的。
她蹑手蹑脚起身,随意裹了个披风来挡初春凛冽寒气,打算待叶贵妃走远,偷偷溜出去瞧一瞧。
她透过门缝,见院中再无叶贵妃的身影,轻轻走了出去。
刚阖上门,一转身,便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墨瞳。
那双眼睛生得极美,却总是不含情绪。
持盈常常想,若无眉心一点朱砂点缀,中和了他眉眼的霜寒之气,怕是能将她凝成冰雕。
此人一袭白袍,袍上以金线绣白鹤,衣缘镶了一圈明黄,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带着不染凡尘的骄矜清冷。或许正是这种遗世独立的疏朗,惹得她上辈子追逐纠缠,亦成了她这辈子最不想遇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