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显感觉到季珣的手臂瑟缩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往身后放。
那时,她不由分说地扯过他的衣袖,卷了上去,却见宽大袖袍下掩着的是洁白如新的绷带,已隐隐渗出些红。
想来殿内的声音,是陛下在为他包扎吧?
可刚包扎好,便被她破坏了。
她倏然跳开,眸中浮上愧色:“是,是我又弄坏了你的伤口吗?对不起,哥哥。”
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只匆匆掩袖,“不关你的事。”
她皱着一张小脸,嘱咐道:“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太医署为你取些药。”
可等她拿着金创药来时,假山后早已没了他的影踪。
如此反复多次,她曾疑惑过他一向沉稳持重,为何总是频频受伤?
后来,才终于反应过来,也许陛下不是那个为他疗伤之人,而是亲手制造了这些刀痕。
那一次,她做了万全准备,将他拉进石山之中,拆了他的绷带,看着新添的划痕还在缓缓渗血,强行克制着心中恐惧为他上药,问道:“哥哥,陛下为何要如此待你?”
“你犯了错,贵妃娘娘不也会罚你吗?”他淡淡道,似乎习以为常。
“可娘娘只会让我跪一跪啊!”
“你是女儿家,自然同我不一样。”
“那你犯了什么错?”
“我……许是背《渊鉴》时错了几个字,也可能是写的文章不合父皇心意,还可能是前日贪玩,约了璇弟弟与琼弟弟去芳菲林……”
季珣绞尽脑汁想着因由。
小持盈嗔他一眼:“哪有人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便要受罚的啊?”
那时的他双唇紧抿,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要逃离,却又舍不下她为他上药后的舒缓之意。
可后来,叶贵妃却因他罚了持盈。
“你整日插手凤仪殿与东宫之事,早晚惹火烧身!”
她在清凉殿里跪了整整一日。
他本以为她不会再来,谁知她屡教不改,仍会在他被传唤去养心殿之后,躲在昆明池旁的假山后面,等着他路过此处,只是处事更加谨慎了些。
持盈的这一声“从前”,似乎触及了他的软肋。
这二字在他心中往外拼命拉扯着隐秘旧事,直到后来长大,看透朝堂的暗潮汹涌,他才明白,为君臣,为父子,哪需犯下什么真正的过错?
他言你错,即便你做得再出色,亦是你之过。
幼时的他显然不懂这些,只能寄希望于努力将万事做得尽善尽美,下回,便能少挨些苦楚了吧?
“持盈,孤已行冠礼。”
他眸深如墨,回首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