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目远望,只见是两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不知在鬼鬼祟祟地商议些什么事情。
“怎么?”
她轻轻挣扎几下,试图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手来。
他压低声线:“其中一人,是九安的父亲。”
提及贺九安,持盈来了兴致,眯起眼睛,踮起脚尖,试图看得更清晰些。
“他们在做什么?感觉不似什么好事。”
“过去瞧瞧,别惹人注目。”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示意她蹲下身子。
她回头对拂云道:“你先回去等我,我随皇兄去瞧一瞧。”
拂云知道公主近日与贺公子走得颇近,关心他的事在所难免,倒也识趣,乖巧福身退下。
季珣带着她在芦苇丛中小心潜行,直至到了一个能听清楚两人说话的距离。
贺父的话断断续续传来:“陛下的上巳江宴,提议过隨儿与五公主的亲事,我得知后,便已觉不妥,本以为只是他们叶家随口胡诌,没曾想隨儿亦有此意,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别急,公子他素来有分寸,您怕是误会了。”
“误会?误会什么?昨夜他迟迟不归,先是去巴巴儿地给人送药,回来后,又斥责了秋姑娘,惹得她哭了一宿。秋姑娘再怎么说,也是家主的女儿。旁人以为她只是个庶女,难道隨儿也不知偌大贺家如今全靠丞相与她苦苦支撑吗?不就是为了那个女子出气!”
那人忙着劝慰:“公子是后怕陛下当真迁怒,特地提醒秋姑娘罢了。”
“哼,不管怎么说,二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与他仕途之上也有助力!他不好好把握,去想着娶一个不得宠又非陛下亲生的五公主做甚?昨日她出了这样大的事,陛下都不曾袒护,如街边敝履又有何分别!”
季珣垂眸望着她,觉得手中的细腕有些颤抖,眸底浮上些怜惜。
他自然比她清楚贺家之间的勾勾缠缠,今日撞见贺父,特地带她前来,也是为了让她看看清楚,好慎重斟酌她与九安的事情。
只听外面接着道:“其实此事容易,大局未定,只消让公子死心……”
“呵,让他死心?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
“老奴有一计,今日陛下设宴,届时……”
那老奴许是附耳道来,两人听不真切,持盈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踩折了冬日吹来的枝杈,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
“谁?”两道声音齐齐传来。
季珣一把拉过她,将她圈入怀中,直了身子,用宽大的衣袍把她遮挡在身前,背对着两人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若非孤今日闲趣,到此一游,还不知你们竟有这般算计!”
两人闻声赶忙跪下,连头都不敢再抬:“参见太子殿下……”
“孤顾念你是孤的舅父,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饶你一命,莫要让孤再听见这样算计九安和皇妹的话。”
她被他牢牢锁在怀中动弹不得,也无心动弹,只低眉沉思着。
“宋池。”
身后人声线极稳,充斥着上位者的矜贵。
“臣在。”宋池于十几步之外应声。
“舅父杀不得,旁边那出谋献策的老奴,便命人杖毙于大臣们的营帐前吧。”他语调丝毫未变,明明是杀伐之事,却似是在吩咐今日吃什么一般轻易,“命各府家眷亲观,以肃朝中阴邪之风。”
老奴闻言痛哭流涕,赶忙叩首:“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而后,他口中像是被塞了什么物件,堵了嘴,呜呜哝哝地被拖走了。
持盈被皇兄身上的月麟香气裹挟着,一抬眸,只看得见他轮廓分明的下颚。
“怎么,舅父还不走?是等着孤陪你一同回去观瞻杖刑吗?”
“臣,臣不敢……”说着,他屁滚尿流地起身跑了。
待身后全无动静,持盈自他怀中轻轻挣脱开来。
她身上的味道与梦中自己品尝的甜梨清香一般无二,令他有些失神,倏然抽离,他猛地清醒,只得垂眸凝着她:“贺府上下,本就是龙潭虎穴,还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