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伸手去扶。
还未触及她的衣袖,她只冷声道:“都别碰我!”
季珣与贺九安对视的瞬间,默契地放了手。目光错开,又一同落在了她的背影上。
跌跌撞撞的小姑娘在潇潇桃花间显得孤单又倔强,好似一只翩跹在寒冬粉雪中的蝴蝶,纵然失了温暖与庇护,却依然要固执地飞往春华,浑然不顾霜早已打穿了蝶翼。
“你远远跟着她。”他低声吩咐宋池后,转身对贺九安道,“你随孤进来。”
“殿下,臣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若觉得不当讲,便别讲了。”
他一滞,却仍是执拗道:“你的话重了。”
“这是孤与她之间的事情。”他淡淡道,“不劳你操心。”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言重了,可那时见他抱着她,他便克制不住心中的嫉妒。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机关算尽才能短暂留住的小姑娘,却因旁人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红了脸,就觉得困在心房里那头名为“自私”的野兽呼之欲出。
他不论怎样冷静,不论怎样克制,却都是徒劳。
可他听她说讨厌自己,看见她含着冷意的目光,便会开始自我怀疑——他是不是错了?
他不该罔顾她的意愿,不该把她困在自己身边,不该如此强势地占有她。
可曾经也是她口口声声说要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是她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回应。
是她上一世的结局,才令他觉得推开她、冷淡她,是自己大错特错了。
怎地如今,他觉得自己仍是不对呢?
他其实十分憎恨这样的自己。
不理智,不冷静,不知权衡利弊,不像一国储君。
他心头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滋味,夹杂着懊恼,夹杂着酸涩,夹杂着失望,夹杂着自厌,却不能将他的弱点同任何人示出,只得在瞥见宋池折返的身影时,悉数化为一贯的无波无澜。
“去请太医。”
宋池应下转身,他推开书房房门的刹那,又补了句:“请方太医。”
持盈不知混混沌沌行了多久,终于见了朝华殿的牌匾。
季珣说是昨日便赐居于她,实则她是第一次来这座宫殿,推开殿门,一路摸着扶廊,只觉得所有的景致天旋地转地晃。
她身上忽冷忽热,额上的汗似乎变成了湿淋淋的冰水,混杂着杂七杂八的思绪,倒灌回脑袋里,几乎头痛欲裂。
她最后看见的,便是倒立着扑向她的拂云,而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大哥,为何偏要我来?”
方归云手里捻着根草药,不情不愿道。
宋池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推搡着方归云,正往朝华殿处走。
“殿下本说请方太医,可陛下那处他走不开,便告诉臣您今日来了太医院,殿下本就只信得过你爹,你爹又信得过你,你自然是其间医术最佳,最值得托付的医师。”
“啧啧啧……医术最佳我认了,但这最值得托付的名号,还是赐给我爹吧。”方归云咂咂嘴,“他就是你们殿下的狗腿子!”
“小公子,慎言。”宋池神色一凛,“狗腿子可不是什么好词。”
“得得得,追随者,追随者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