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春生对他翘课这件事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因为先前那件事班主任对他已经颇有微词,反观陈念荒,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位置上,完全没有违反常规后老实做人的自觉,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可仔细一想,他们好像也不是上学没戴红领巾就会害怕的年龄段了,离经叛道一些又何妨。
是陈念荒点醒了她:按照俗语,识时务为俊杰顺势而为,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有着命运般的对立关系,即便不能成为石头也不妨碍那些人成为巩固阶级,某种强权的附庸。而他却可以为了自由,承习古希腊悲剧性的叙述,成为圣地亚哥口中的“可以被摧毁,但不可以被打败。”的先行者。
向春生不想为这种行为润色什么,但着实羡慕,这种能不顾一切指按照自己心意做事的自由,以及有人兜底的安全感,都是她不曾有的。
他那双透亮的眼睛中有向春生的倒影,好像在说:请无坚不摧地背负满身枷锁学习吧,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陈念荒帮助她绝非一时兴起,而是在这片海域的鲨鱼嗅到了血腥气,他觉得眼下的这件事比任何事都有趣,拥有最高优先级。
难度也不言而喻,可那又如何?
野狗不就偏爱硬骨头?
又是一个周六下午。
“我们还是和往常一样去外面吃吗?”宋写宁拍拍林致优的肩膀问道,今时不同往日,原先周六晚上她们喜欢出去吃饭,现在多了一个向春生。
林致优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回答:“都可以,我先去问问她。”
“小春,你晚饭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吃吗?”
“好呀。”
向春生停下了手中的笔,没有半分犹豫,她现在也成了被人时时刻刻惦记的那个人,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很开心。
换做是以前的她,任何人只要是影响了计划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如今的她,学会了变通,虽然这样的变化仅仅是专属于她们两个人,面对其他人的邀约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拒绝。
临走前还在本子上划上一笔,那是推迟计划的标志。
而被推迟的计划就是练字,写陈念荒给她准备的临帖。
向春生问道:“我们去吃什么?”
林致优回她:“吃砂锅怎么样?”
这家的海鲜砂锅不是店面,而是一个可以移动的小摊,就藏在学校与居民楼相间的小巷子里,真就顺应了那句话:酒香不怕巷子深。
如此偏远的地方也能被身为她们找到,向春生着实佩服。
“每次操场沙坑那边都有一股香味,路过的时候馋死我了,最后真给我找到了,就是这个小摊子。”宋写宁向她们阐述自己奇妙的寻香之旅。
掌握了这个秘密她不舍得昭告天下,林致优是她第一个带到这儿来的人。
等他们三个人走到,小摊子的折叠方桌边,红色塑料凳上,已经坐满了人,摊子周围也人满为患。
林致优感叹道:“这么多人,还都是一中的学生。”这些人都穿着校服。
原先还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自庆幸的人,独自黯然神伤,宋写宁是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有这么灵的鼻子。
“还吃吗?”向春生感觉会排很久的队伍。
“当然吃啊?”林致优不到黄河心不死,她之前吃过一次,一直馋这口砂锅面,“老板三碗,在这儿吃。”
“好的,稍等一下,现在没空位。”声音听起来很稚嫩。
等他起身,三个人才发觉这老板居然是个小孩,穿着枣红色的短袖,身上系着比人宽大数倍的围裙,他刚刚应该是蹲在车下面找食材,所以才被没发现。
他站在凳子上面,十分老练地捡菜放入砂锅,就连用量都把控地十分精准。
“怎么是个小孩?”
“我也不知道。”
她们三个人转过身,小声地嘀咕着,脸上惧是震惊。
宋写宁还是没忍住问出口:“原先这里的奶奶呢?”
那小孩如实回答:“奶奶回家里取东西了。”
“所以这里,只有你吗?”向春生继续问。
“是的,我也会做砂锅。”小孩好像是看出了她们的顾虑,便急忙保证,“味道不会差的。”
那个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向春生自认为自理能力已经够好了,但她还是不能保证做菜色香味俱全,顶多是煮熟能吃。面前的这个小孩比她们小这么多,也不怕火,做起砂锅来像是做了十年的熟练工。
他的脸上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笑容,做得一切都很干净卫生,眼神却流露出属于成年人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