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来仪的语气蓦地冷淡:“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既然哥哥不咋的,弟弟定然也不过尔尔。”
郑绵韵却摇头:“说公道话,叔山柏生得不差,一副谦谦君子气度,很知进退的样子,弟弟应当也不会差。”
她看着郑来仪,刻意放慢了语气,“——至少不可能是身长五尺、膀大腰圆。”
“你……什么意思?”
“椒椒,你在鹤臯山遇到的人就是叔山家二郎对不对?人家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何故在背后诋毁人家?”
“我、我什么时——你怎么知道?”
郑绵韵方才与杜境宽闲聊时,和他谈及本该一道来的幺妹,刚刚从南边探亲回到玉京,在路上还遇了险,多亏一个姓叔山的小将军方才化险为夷的故事。
杜境宽身为兵部员外郎,曾在数年前随上官赴边境巡视时见过叔山梧一面,此人令他印象深刻,听完便猜想到她口中这男主人公大概是谁。
绵韵一时哑然,下意识便问杜境宽,这叔山家的二郎如此英雄人物,只是长相是否有些……可惜?
杜境宽听她如此委婉的措辞,一时愣怔,说三姑娘怎么会有此一问?
绵韵于是老老实实传达了郑来仪的原话。
杜境宽先是当场笑岔了气,而后正色且公允地表示,虽然和兄长叔山柏气质略有不同,然而叔山家二郎身长九尺,说气概拔群毫不为过,至少不会如四姑娘所言——“还不如杜境宽”。
最后玩笑的语气:四姑娘如此败坏叔山梧在贵女们心中的形象,看来是别有用心的。
郑来仪听到这里,断然斥道:“我能有什么用心?这个杜境宽,真会臆测!”
郑绵韵实在不解:“所以你为什么要那么说?还说人家像西市卖猪肉的……”
“我、我随口说说,你那么当真做什么?”
“可是你从小不是最欣赏那些气质硬朗,果敢英武的军中男儿么?舅舅带兵演武,你还会跟着去看……”
郑来仪嘴硬:“军人守卫疆土,护境安民,自然值得敬佩欣赏,那和叔山梧有什么关系?”
“他……难道不也是守卫疆土的军人?”郑绵韵愈发奇怪。
“我……今日是给你相看郎婿,老是扯我作甚么?!”郑来仪猛地起身,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声音也控制不住地高了。
郑绵韵一怔,连忙放低声音去哄:“椒椒,别生气啊……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不喜欢提,不说就是了。”
郑来仪看着语气温柔的自家姐姐,气息平复下来,心头涌起一阵没来由的愧疚。
她明知叔山氏绝非良配,却也只能暂顾全自己,眼看着绵韵被父母带到狼窝里去。在叔山梧面前装聋作哑,下意识希望他不要认出自己,甚至……将绵韵误认作在鹤臯山与他相遇的人也可以。
此刻又因为自己的这个自私的念头有了负罪感。
郑来仪的声音放软,语气诚恳了不少:“姐姐,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女子将一生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实在风险太大。”
郑绵韵闻言若有所思。
“若你真心喜欢一人,门阀背景、能力样貌,这些都不算是最重要的,唯一便是,他需以真心待你。”
郑来仪看着她,语气莫名严肃。
郑绵韵看着妹妹依旧生嫩的面孔,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她已经历过足够多的坎坷,以过来人的身份谆谆告诫。
郑来仪的话只说了一半。真心与否,有时很难分辨,更未必能始终如一。若能合则聚,不合则散,也算足够圆满了。
虫鸣阵阵中,晚间的风从水榭上吹过来,带着藕花的香气拂动少女的发丝,驱走白日的燥热。
橐橐的脚步声打破静谧。郑来仪和郑绵韵俱是一惊。
“谁?”
此间的主人从假山后缓缓步出,在姐妹二人面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