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帝都闺秀或以诗书才情扬名,或以品德高洁扬名。可无论是谁,都再难比拟她的风华。
那点朱唇柔声关怀着皇帝仔细下雪天寒凉,那双纤纤素手捧上一碗精致的汤羹,见君王接过,立刻低眉陪坐于身侧,未出言打搅继续议事的二人。
拨弄着新得的赤金还珠九转玲珑镯,听着君臣二人不算光彩的盘算,夏婵衣的思绪却映出另一抹人影。
刚入宫时的夏才人本是最畏惧拜见中宫的。
就算她自己确实是被家中逼迫而来,但在帝都高门的眼里,老定国公驾鹤西去没多久就上赶着悄悄入宫,必然会被容皇后好一顿磋磨。
这可不是利用美貌或心计就可以躲过的。
哪怕是对她少有关怀的父母,都曾告诫她,进了宫皇后若有不满便自己隐忍些,你青春美貌不怕没有出头之日,讨得皇帝欢心才是最要紧的。
“婵衣?此名倒也衬你。在瑶清宫若有什么缺用的,尽管来找本宫。”眉若远黛的女子端坐上首,不仅身着素白宫装,连发髻上都只插着几支白玉簪,气度高华,清冷不可亵渎。
夏婵衣惊异于皇后的淡然处之,忍不住与那双凝霜的眸子对望。
众人皆知,容氏子弟俱有一双丹凤眼,眼尾上挑,凌厉异常。容皇后也不例外。
可她分明在眼底,望见了波澜微荡的温柔。
此后自己恩宠尤甚,宫中姐妹虽有些闲言碎语或是冷嘲热讽,但并没有预想中的波诡云谲,甚至凡有佳宴她还能收到邀请。她知晓,全都有赖于皇后统御后宫,以致妃嫔和睦,并无恶斗之风气。
在宇文辰假装收敛的那些年,夏贵妃在东西六宫的人缘已经累积得相当不错。闲暇之日,她更爱往华阳宫去,陪皇后娘娘说会儿话。
家里只允许她学琴与舞,可皇后娘娘会教她下棋,不嫌弃她笨拙。
诗词歌赋她都懂得不多,可皇后娘娘会给她讲父兄所经历的大漠与风沙。
少府监揣摩皇帝心意,给她制的衣物都是轻薄贴身的式样,可皇后娘娘会命他们往后各色款式都不得少了她的。
端午佳节,月下对酌之时,她甚至有幸得见一支飞燕掠波、游龙破风的剑舞。
华阳宫仿若诗文中所写的自在天地,夏婵衣在日日伪装长袖善舞、低眉顺眼的劳累中,唯有逃至此处,方才有喘息之机。
如今,华阳宫仍在,却再无那般曜日悬于天幕,光照万物。
君臣二人敲定了“策略”,宇文辰起身要拟旨。虽然她是初次进陛下的书房,但夏婵衣立刻反应过来收敛内心凄然,知情识趣地随之站到书案旁研墨。
眼前红袖添香的绮丽场景反而令她想到那个昏天黑地的夜晚——没有什么叛乱,没有什么救驾,只有禁军包围东西六宫,斩断内外的一切勾连。
她心绪不宁,打发宫人求见皇帝,希望能去华阳宫探望皇后娘娘。谁知禁军虽然不许,瑶清宫却在一个时辰后等到了皇帝亲至。
那一刻的宇文辰和此刻的神态重叠,他拎着一把染血的剑,素日显得阴沉的眼睛都沾染上了疯狂。他大笑着将自己的爱妃揽入怀中:“衣衣,朕能封你为皇后了,容家再也不是我们的阻碍了,朕为天子,才是唯一的至尊!”
她那时怎么回的来着,好像是说陛下英明,臣妾全听陛下的。哪怕手心的伤口已经抠得鲜血淋漓。
庞内侍监收起圣旨,宇文辰偏头注视着美人儿的盈盈双目,很是温柔地笑道:“衣衣觉得如何?朕许给你的承诺总归会实现的,不急于这一时。”
“陛下英明,臣妾全听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