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双止住脚步。
“正是!”凌双见话已至此,索性不再掩饰,“大师,我无意冒犯,但你今日之举实难脱嫌疑。”
凌双侃侃而谈:“干尸成因众多,我提及中毒,旁人尚在犹疑,你却仿若成竹在胸,即刻道出‘蛇涎草’。你究竟有何目的?”
“若市集有卖,调查便会导向下毒,衙门自会着力追查凶手;若无,便如现今,百姓恐慌,衙门亦陷入被动。”凌双目光转寒,语速加快,步步紧逼,“无论何种情形,你似乎都不欲衙门知晓真相!”
戒现脸上闪过一丝异样,旋即恢复镇定,“还有吗?”
“有!”凌双声调拔高,“你还另有破绽!州衙门口为何聚来诸多百姓?他们怎会知晓又现第三具干尸?”凌双边绕着戒现踱步观察,边自问自答,
“我问过魏明翰,此事仅衙门数人知晓,绝无泄露可能。唯一事先得知且为外人者,除了我,唯有大师你。你既知要验尸,只需传讯出去,你的同党自会聚众闹事。”
“照施主所言,贫僧这般所为,图的是什么?”戒现眼神锐利,镇定自若。
“混淆视听、制造恐慌、施压衙门……”凌双直视他双眸,逼近他面前,“我相信大师并非凶手,却不明你究竟在掩饰何事?”
戒现目光微闪,被凌双敏锐捕捉,他却未作声。
沉默有顷,戒现叹道:“施主善于洞察,只可惜陷入歧途。这两个疑问,并非仅有一种可能。”
“请大师赐教。”
戒现神色平静如初:“贫僧倒想请教施主,何以认定是贫僧泄露第三具干尸之事?为何不能是凶手所为?”
凌双眉头一蹙。
戒现续道:“至于尸体是否中毒,贫僧不过一试。若寻得毒物来源,自然有助于衙门破案;若无果,亦排除一种可能,难道不是吗?”
凌双本对自己的审讯颇具信心,寻常之人遭此质问,定会慌乱一阵,然戒现却轻描淡写化解她的疑虑。“此人如此坦然,若非无辜,便是定力超凡的人。”凌双暗自思忖。
“大师所言有理,我自会继续留意。”虽推理被驳,凌双亦不退缩,目光灼灼盯着戒现,“任谁隐藏再深,终有露馅之时。”
戒现惑然:“施主,为何独独对贫僧如此猜忌?”
“直觉。”从警多年之人,皆有敏锐直觉,凭眼神举止便能觉出异样。凌双深信自己的刑警直觉。
“你定有隐秘,使你不敢近人,而且饱受折磨,难得释怀。”
戒现抬眸瞥她一眼,目光难掩复杂,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世人皆负重前行,此乃上天对自身的考验。”
凌双不想再绕圈子,直言道:“上天也罢,下地也罢,无论你遇何困境,当信世间正义。若大师信得过我,亦可如实相告,你我一同携手破局。”
此语虽显空泛,然此刻她找不到更妥帖之言,那么多投身警界的人,皆因心怀正义,方义无反顾。她多么希望戒现能感到自己诚意决心,袒露心声,一起探明真相。
然而戒现仅淡然一笑,“施主心怀正义,可敬可佩,还望施主珍重自身,莫再涉险。”言罢,双手合十,诵经祈福。
凌双只好合十躬身,以示歉意。
望着戒现离去背影,凌双心绪纷繁。戒现于她有救命之恩,困境中予以收留,是她的恩人。谁愿疑及恩人?然职业操守迫使她不放过任何嫌犯,纵是恩人亦不例外。
今日这番交谈,未获丝毫成果,反倒略显冒失。作为一个成熟刑警,她知道无凭无据不应打草惊蛇,然而——
时间紧迫,她必须逼出内应。若戒现为内应,受压之下,定会有所动作!
……
城中的另一边,州衙里,魏明翰盯着桌上的卷宗,听赫连震汇报调查结果。
“三具干尸的身份已经确定了。"赫连震翻开手中的册子,"第一具是来自高昌国的胡商艾萨克,三个月前带着一队人马来做香料生意;第二具是南方丝绸商人周通,两个月前和十几个伙计一起来采购;第三具是北地皮毛商人张石勇,上个月刚到城里。”
"共同点呢?"
"都是在城外失踪的,人和货物一起不见了。"赫连震顿了顿,"最蹊跷的是,这些商队都没有亲人来寻。查了才知道,他们都是孤身闯荡的商人,即便家乡有亲人,这会儿怕是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