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海棠口乾舌燥,浑身轻颤,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挤得出声音,「骏少爷想对奴婢吩咐些什麽?请指示。」她故意将他的话解释成主仆间下令与听命的关。
见她顽强的坚持主仆分际,连骏以加倍的耐性柔情的想说服她。
「海棠儿,你真的打算一辈子以丫头的身分跟在我身边?白天打点我的饮食和起居,夜晚在床上承受我的需索,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直到我娶了妻室?」
连骏说话时,密切注意着辛海棠的反应,她那假装不在意的伪装,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渐渐剥落、粉碎,彷佛一栋摇摇欲坠的小屋,努力承受着狂风暴雨的侵袭,仍然企图吃立不摇。
直到他说出最後一句……直到他娶了妻室。啊,是了,她当然懂得这一点,而且心中早早就做好准备,那她为什麽还会有这种胸口如遭重击,呼吸困难,甚至眼前一度发黑的反应?
这样是不对的!辛海棠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试图展现出合宜得体的回应。「奴婢到时会……会尽心服侍您和夫人。」
「海棠儿,」他的这帖药下得还不够猛吗?连骏内心一发狠,神情反倒愈发温柔。「你要如何服侍我及我的夫人?服侍我们用膳、喝茶?」
忽地,那幅栩栩如生的光景,随着连骏的话浮现在辛海棠脑海中。
连骏与他那面目馍糊的名门娇妻同桌用膳,笑语晏晏,深情相视……
「不……」
「服侍我们梳洗、更衣?」
光景再转,她看见连骏与娇妻在厢房里,以主人之姿,等着她前来服侍。「不、不……」
「还有,」连骏温柔地道出最後一句,「服侍我们上床就寝……」
「不!」辛海棠再也受不了如此紧绷的情绪,终於呐喊出声,「不要、不要、不要!」
她直接冲着他的脸,喊得又大声又响亮,喊得既愤慨又挫败,喊到最後,高亢的嗓音变成了微弱的低呜,宛如重伤的飞鸟走兽所发出的濒死哀泣。
「不要……不要啊……」
连骏心疼极了,却又故意装得面无表情,愈发冰冷。「不要什麽呢?你是我的丫头,理应服侍我和我的夫人,喔,还有我未来的儿女,你的小小少爷或小小姐。」
「不!」哀泣陡然拔高成愤怒的尖叫,辛海棠双眼发红,狼狈又凶狠。见她小嘴颤抖,手指也在颤抖,事实上整个人都簌簌颤抖着,连骏便明白他这帖猛药其实已经下得够深、够猛,药效即将见效。
「休想!」多年来头一回,辛海棠失去了向来谨守的主仆分际,忘我且使劲地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地瞪着他。「休想教奴婢去服侍什麽夫人、什麽小小少爷、小小姐!奴婢会将他们当成球来踢,一个个都去滚狗屎!」
啊,她说的话宛如天籁,但这样还不够,他还要多一点,更多的保证。「海棠儿,你好大的胆子,凭什麽这样跟我说话?」
「就凭奴婢爱您!爱您!好爱您!」她失控的狂喊。
「有多爱我?爱到愿意嫁给我吗?」见有机可乘,连骏紧迫盯人地追问。「愿意!」辛海棠不假思索的脱口便道。
「愿意为我生儿育女?」连骏再问。
「愿意!」辛海棠豁出去地喊。
「愿意与我同枕眠,共白首,即使生死亦相伴随?」
「愿意!愿意!愿意!」辛海棠极为激动的迭声喊出内心所有的愿望。
直现连骏回应她一声激切的欢呼,伸臂将她一把抱得紧紧的,她才从忘我中清醒,愕然发现自己犯下了什麽样的错。
她怎麽可以一时不住激,就这样吐露出内心的真情爱意?现下可还来得及把话收回?来得及全盘否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