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映如原谅她的神经错乱,也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芬兰脸,“她不结婚。”
大伯母不信,“日子长着呢,你安排他们认识一下,发展不了情感,交个朋友也好呀。”紧接又说:“今后映敏的事我再不难为你了。”
蔚映如不信,“你这么快就认命了?”
大伯母显灰心:“人在什么年龄干什么事,齿轮一旦错位就啮合不良,回头他哪怕找个站着撒尿的也是他命。”
蔚映如说:“不至于。”
*
事来了。
蔚映如要解决这件事。重点不在怎么解决,在怎么巧妙化解。
以介绍对象为由是万万不敢想的,大伯母发疯她不能陪着。
先不说她敢不敢拍着胸脯向闺蜜担保堂弟的人品,而是男女间罗曼蒂克的产生,不以人品为唯一条件。择偶观已经迭代优化,不再是父辈们所认为的:只要这个人人品好,不打你不骂你,你就能跟他过好一辈子。
如今谁还会只因为对方是一个好人而嫁给他?他要在是好人的基准上谈别的,他必须是一个好人,但又不能仅仅只是一个好人。
人品好不是闪光点,是底线。尤其对于她们这些有生活阅历对人性又充分认识,且也不需要男人来分担生活成本,雪上加霜的是同时又对爱情祛魅又对婚姻不耐烦的中年女性来说,想要她们步入婚姻,太男了!
跟二十出头的人讨论婚姻尚有可能;跟三四十岁的中女讨论婚姻……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
年轻时候向往婚恋,想的都是怎么在一起,怎么地久天长。现如今她们这些个婚女只要往那一聚,没二话,张口就是:离了吗?咋签的?孩子跟谁?
你说离了,对方都懒得细问你离婚的缘由,无非就那些个破事;倘若你说好着呢,没离。对方反倒好奇了,你为什么不离婚?
如今的婚恋观已经进化成问年轻人“为什么不结婚”到好奇中年人“为什么没离婚”。年轻人需要解释“我为什么不结婚”,中年人需要证明“我的婚姻没破裂”。
而蔚映如现阶段正处于后者——我的婚姻没破裂。
所以她一个在婚姻里苟且的人,对介入闺蜜的私生活促进她姻缘,一丁丁丁点的兴趣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她分别跟两人聊过,她闺蜜对婚恋的态度不积极,有不跟同事发展男女关系的原则;她堂弟则更轻巧,单身惯了,不婚不育无负担。
且她也有自己的私心:不喜欢身边的关系过于复杂。比如撮合闺蜜和堂弟,她跟这两个人的关系分别都很紧密,万一他俩处对象又处坏了,她的立场就很艰难。
基于以上客观的主观的,蔚映如在权衡了两天后得出最终结论:既要介绍他们认识,又不能以作为婚恋对象的方式认识。
然后她开始行动了。
她在一个午饭口拎着炖好的鸽子汤去医院,径直找到高美惠的办公室,先倒出一碗汤推给她,问她哪天有空上家吃饭,她介绍堂弟给她认识。
高美惠过去把办公室门踢上,拉开窗户散味,然后端着碗鸽子汤喝着问:“你堂弟来头很大?”
误会了不是,蔚映如说:“顶多算个有为青年。主要你去年不是帮我大伯母安排过手术,她心里一直感念你,所以想让她儿子代表她请你吃个便饭。”
高美惠不在意,“职责内的事儿。”
蔚映如说:“不如下周六来我家聚,我烧几道孩子们爱吃的,顺道那天让我堂弟也来。”
高美惠看她,“非见不可?”
“见个呗。”蔚映如照实说:“我大伯母说好几回了,她也有私心,想让我带着堂弟多接触些人。”
这是实话,她大伯母倒不见得是真想撮合两人,多少有为堂弟谋人脉的意思,他今后也要在这里立业,多结交些不同的朋友总是好的。只是这层深意被蔚映如挑明了,她说:“我堂弟才回国圈子窄,就在家里吃个饭,能聊聊两句,聊不来多吃菜。”
高美惠往手上戴着一次性手套,把保温桶里的鸽子捞到饭盒,就着饭盒把一只整鸽给分解掉,然后扯了一个翅膀放蔚映如碗里,识破她,“不是相亲局?”
蔚映如破防了,低头吃鸽翅,不再继续话题。
高美惠说:“你长期失眠就是思虑过度造成的。”说完拿着一个鸽子腿坐那儿斯文地吃。
蔚映如泄气,“我处境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