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美惠十分自洽,“我也可以适当地摇摆。”
蔚映如下结论,“你就是骑墙主义。”
蔚映如也就只在高美惠跟前说这些,外人从不说,父母更不说。她不对外人说倒不是别的,是大家忙生计都累死了,听这些还不如多刷点视频找乐子。另一个原因还是玄学——家里亲戚问她干洗店咋样孩子咋样?听你爸妈说干洗店一年能挣四五十万?不论有没有挣到,她统一回答:孩子好着呢,干洗店旺着呢,旺旺旺旺旺旺旺——
旺旺她妈给旺旺开门——旺旺到家了!
*
蔚映敏是在夜里快十一点的时候,在从老家回市里的路上,跟一个夜骑的女的一块等了两个红绿灯后,才认出她是高美惠。
她要不是在路口仰头喝水,无意偏头跟他对视上,两人是认不出彼此的。
先说他回老家。他西点店开张,他六十三岁的妈在朋友圈大肆宣扬,弄的跟他办婚礼似的,在酒店搞了四十来桌。份子钱都收了,他人不露面不合适。
对此他是大力反对的,反对无效,老太太说这半辈子她和他爸前前后后随出去多少份子?退休前领导儿子的三婚她都随了。对他结婚是不抱希望了,生孩子更没指望,所以借着西点店开张,老两口趁自己的社会关系彻底凋零前,趁那些同事的领导的都还健在,能收回多少成本收回多少!
这有错吗?老太太掷地有声地问他:我收回我工作时候放出去的钱有错吗?我也想在你的婚宴和满月酒上体体面面地收,你给我机会了吗?
没有错,蔚映敏开车回来了。
他是在当天上午十点到家的,他家住老家属楼的顶层,一共七层当年老太太单位抓阄她抓到的七层。抓到时很不乐意,把所有阄给验完才不情不愿地搬来。他到自家单元楼时一帮年老的年少的和居委会的在争执,居委会的手里挥着一张业主意愿征询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他站原地听了几嘴,然后接过居委会手里的征询表看。
对方语气不善地问他,“你哪位呀!”
蔚映敏说:“七楼的。”
这时有人拱火,冲着居委会手一挥,“装,你装去!只要七楼愿意跟我置换我就签!”
“你这浑话,人家凭啥跟你置换呀!”
蔚映敏接过看是多层住宅加梯征询表,一共十四户,十户同意三户不同意一户弃权。目前跟居委会据理力争的几个人是一二楼住户。
一楼的老爷子脸红脖子粗地冲楼上喊:“都一个个能耐的,想撇过我们一楼的拉群装电梯门都没有!凭啥不征询我们一楼的意见呐?哪方声量大哪方就掌握话语权是么?讲人权么!你们这不欺辱人么!”
蔚映敏把征询表还给居委会,准备上楼时又折回,朝着居委会的人说:“您能把我拉群里吗?我代表七楼的业主。”
对方扫了他后把他拉群。
等他上来家见老爷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潜伏》,他换着鞋问:“我妈呢?”
“你老子死了,进屋就问你妈。”老爷子没给他个好脸,“都不关心你老子有没钱吃好喝好。”
蔚映敏从背包里抽出五百块给他,他手指头划开乜了眼,“就这点?”
蔚映敏又掏了两百块给他,他装兜里关上电视起身说:“楼顶找去吧,天天跟鸽子待一块招一身酸臭。”
蔚映敏见他换鞋出门,问他,“你去哪呀?”
“我去黄赌毒!”
蔚映敏找上顶楼,诺大一个顶楼,一半被圈来养鸽子,搭建了一个三米长的鸽棚和十几个鸽巢,一半用来种花草果蔬。
他不往鸽子棚去,嫌酸臭。他站在一株爬藤月季架前朝里喊:“妈,妈——”
“叫魂呢。”
他嫌烦,“你下来呗?”
“咱俩谁找谁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