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好像’!钱还了没有?”
“我怎么记得那年过年我妈给了你个两百块的红包?”这些年他说话都已精简达意为主,今天话却不自觉多了起来,甚至连心态也似乎年轻了些。
“脸呢?红包是红包,欠债是欠债!”
“来,书包给我,先用体力偿还部分,余下还多少你说了算。”
“走开走开,我不背着就没安全感。哪有学生穿校服走在路上不背包的?话说回来,你还记得你们当时为什么打架吗?”
为什么?程颐又开始调取记忆,关键是他现在和贺聪的关系还算不错。
那真是久远的年代啊……好像是那家伙在男生堆里说了些跟她有关的胡话?耳闻后他气不过自然就撸起袖子干了一架,干完仗后还互放狠话,此后更是彼此争锋相对了一年多,想起来他也有过那样幼稚、冲动、热血的岁月。
他笑了笑,也算不打不相识吧。
“那么久远的事就不用纠结了,贺聪那家伙前两年当爸爸了,生了个女儿,当宝贝一样,心疼得很。”
“哇!当爸爸啦?”结婚生子这种事在莫思瑶的认知中还是挺不可思议的,毕竟她“这个年龄”层还处于祖国花骨朵的层次,然而……
“那你呢?”她突然试探。
程颐默了默,突然伸手揉了揉她刘海:“说起来,你现在就是给我当闺女的年纪啊。”
“滚滚滚……”这种明显的回避让莫思瑶的心隐隐下沉,“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那当妹妹吧,叫我一声哥。”他又道。
她当听不见,加快步伐,冲到了前面。
繁华喧闹的街道在绚烂的霓虹灯光中向前延伸,街道边的落地玻璃,映射着她的身影,和他的。他此刻穿着偏悠闲的黑色风衣,侧脸的轮廓立体好看,气宇轩昂,步履稳健,看起来既优雅又迷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别扭是为什么。
这样的程颐让她感到压力,这种压力来自对未来的未知。
他……生气了怎么办?不追上来怎么办?翻脸不认人了怎么办?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的那些东西,突然带上了问号,她还有使性子的资格吗?
这个认知,突然让她整个人都难过起来。
往来千里路长在,聚散十年人不同。
十三年时光悠悠、岁月匆匆。世事沉浮间,有多少变更她不敢细想,从与他相认至今,虽说心情稍有平复,但她每一步路都走得很虚,她只能紧紧抓住程颐这棵救命稻草,依仗的不过是过去十几年的交情。
可她心里清楚,这交情,对他而言,中断了十三年。
他或许会花十三年去回忆从前,但更多是构建新的社会关系、人际往来。
她父母的事不再是他生活中的必知,他已从他们相识相知的家属区搬离,他指尖有了淡淡的烟草味,他也怕唐突了她,一直和她保持着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
而且他居然知道贺聪生了孩子,言语中不乏与之的熟稔感,可在她的认知中,几天前的体育课上,他们还为了争个场地彼此推攘……
呵,是几天前,还是十三年前?
她不敢再想,眨眨眼让眼眶的湿意褪去,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莫思瑶,不要怕,至少你还活着,爸爸妈妈和小舅舅也还活着,再糟糕也糟糕不过回到那个案发现场,至此陷入无止境的长眠。
她低下头,放缓了脚步,由得他追了上来,可还是那样,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她想念下午的那个拥抱,虽然陌生,却心有所依的感觉,她又下意识地调整了下肩膀上的书包,舒缓心中的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