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没想到在自己的新婚之夜竟然听到这样的一番话,犹如当头一桶冷水浇了下来,不敢置信地说道:“别的倒也罢了,只是你说姑妈竟然想害你?这会不会是你弄错了,她不仅是你婶子还是我嫡亲的姑妈啊,怎麽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二太太想要我死之事千真万确,那会子珠大哥哥还在世,想必觉得我挡了他们的路吧。若没有林家一路相护,只怕我早就做了水鬼。珠大哥也是猛然之间知道了这些才没有受住,我知道她是你嫡亲的姑妈,可是她还有儿子、有女儿,她在荣国府做了这麽多年的当家太太,恐怕早就视荣国府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怎麽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把权柄和巨额的财富交给我们呢?”t
王熙凤不得不承认,贾琏的这些话十分有道理,假如换成是她……
只是这会子的王熙凤还是个刚刚出阁的小姑娘,在王家备受宠爱,带着丰足的嫁妆嫁给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还远远没有变成胆大包天、恶毒刻薄的凤辣子。
所以在再怎麽样,她也不相信一向慈爱的姑妈竟是这般狠心之人。
可是贾琏她是十分了解的,断没有欺骗自己的道理。
本是欢欢喜喜地嫁来的,然而此时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贾琏也能明白王熙凤的想法,便决定陪着自己的媳妇儿在荣国府住上一段时日。耳闻不如亲见,相信以她的聪慧自然能够看明白的。
果然,没过几日王夫人就按捺不住了。
贾琏本来是在东院成的亲,王夫人却想让他们夫妻二人搬到荣禧堂后面的小夹院里,说是要教导凤姐儿管家的事情,这样往来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大家都能便宜些。
王熙凤十分地高兴,说道:“定是你误会姑妈了,老太太都还没发话,她就主动要移交中馈,肯定没有觊觎荣国府之心。”
贾琏也没有反驳,然而晚上就把从王夫人那里顺来的账本册子交给了王熙凤,说道:“这是二太太藏在密室里的账本册子。你好好看看吧,假如你看完之后仍然想要掺和府上的中馈,那我最多舍命陪你也就是了。”
王熙凤笑他小题大做,然而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从账本上看,府上每年实际上的进项远远不够半年之花销。姑妈甚至变卖了不少金陵老家的田産和府上的古董,即使这样也不够凑手的,光老太太和宝玉那里的花费就令人瞠目结舌了,怎地每年还要给宫里的元春姐姐送那麽多的银子?”
“自然是做着成为贵妃之母的春秋大梦了,只是可惜元春姐姐至今都还是宫女,谁知道哪辈子才能被皇上看重?这银子且要往里填呢!现如今全靠着祖上的积累才能维持住现在的体面,可是凤哥儿,咱们还要活几十年,等到就连积蓄都见底儿的时候,你该如何把这块儿遮羞布蒙好呢?”
王熙凤越想越生气,这账本子上的一笔一划无不提醒着她,只怕不出十年荣国府必定要衰败,而那个时候自己的姑妈早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到自己的手里了,到时候无能败家的罪名自然与姑妈没有丝毫干系,成为贾家千古罪人的是她王熙凤!
“好啊,没想到你们荣国府竟是个表面光鲜的,打量着将我诓来拿自己的嫁妆银子往里贴补吗?咱们这就去老太太跟前儿分辩清楚,我王熙凤才不受这等窝囊气!”
说完就要往外沖,贾琏连忙拦住了王熙凤哄道:“我的好凤哥儿,你以为老太太不知道吗?宝玉跟她心肝儿似的,难道老太太还能偏帮你我不成?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个大坑,咱们何苦还往里面跳呢?”
王熙凤说道:“可是荣国府将来可都是二爷你的,难道就这麽便宜了她们不成?”
“哪里就有这麽便宜了,前段时间大老爷处置了赖家和周家,顺带着老太太和二太太也吃了挂落。现在大老爷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整日在府里闹个不停。你就放心吧,再者说光靠着祖先的余荫有什麽意思,大丈夫应该凭自己的本事立足,所以我才想让你跟我到扬州去,姑父一家都不是平庸之辈,你去了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贾琏的变化之处王熙凤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是成婚以来都雷打不动地上午习武、下午读书,閑暇之余便是带着她在京里各处閑逛。
看到自家的爷们儿这般上进,王熙凤自然是高兴极了的。
本来他就有爵位,即使什麽都不干都能保他们一世富贵,贾琏从扬州回来后竟然如此勤奋上进,这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王熙凤素来是个有大志向的人,她也盼着自己能有诰命加身的那一天,往日别提有多麽地羡慕贾母了。
这段时间,她自然也目睹过几次公爹找茬儿把二老爷、二太太骂的狗血淋头,偏自家的姑妈什麽都不敢还嘴,只一味在自己的面前哭诉委屈。
王熙凤也不是那麽好糊弄的,都快被人骂成孙子了还不还嘴,要说里面没有猫腻儿那真是骗鬼了。
荣国府的财物状况又烂成这幅德性,府里的管事和丫环婆子也都难相处的很。
而且贾琏一再提及扬州的好处,王熙凤干脆心一横便决定跟着贾琏离开京城算了。
大不了,扬州待着不好她再回来。到时候与她就使出浑身力气姑妈一较高下,反正是姑妈先不念情面的!
然而当贾琏提出要带着王熙凤回扬州时,遭到了贾母和王夫人的极力反对。
王夫人自然是留下王熙凤的,毕竟这丫头是她的亲侄女儿,天然便能信任自己,这些年她也捞的差不多了,大老爷那边也天天都跟防贼一样盯得紧,再不把中馈脱手只怕自己就要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