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裕瞥了一眼她在发抖的手,走过去一把拿过水杯,“别倒了,壶里没热水。”
“没事,我喝冷的。”她声音哑。
卓裕把水杯“砰”的一声搁去旁边,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软弱无骨,一用力就能掐断似的。卓裕感觉到了她的拘谨,于是耐心的,一根根地将她手指舒张开,最后十指相扣,踏踏实实的存在感。
姜宛繁一直觉得,对晏修诚这个人,她能完完全全的忽视。每次吕旅义愤填膺时,她反倒还当起了宽慰人的说客。云淡风轻地开解,好像自己不是故事主人公。
但这一分这一秒这一刻,被卓裕全心守护、循循善诱时,姜宛繁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她就是一段悲剧故事的受害者,她理当发疯撒泼地倾泻情绪。
卓裕牵紧她的手,“跟我走。”
车横在路边,待她系好安全带,卓裕单手倒车,一把调转方向。
春节将近,隆冬寒冷,又是晚饭点,主干道上人车瘠瘠。
姜宛繁降下车窗,冷风一阵阵地往车内浇灌,她仰头迎风,眼睛被刮得干涩生疼。卓裕什么都不说了,只在每次红灯候车时,越过中控台,轻轻盖住她手背。
黑色卡宴一路向东,出城,沿着盘山路蜿蜒往上。
到了地方,风呼啸,夜漆黑,耳畔之静,像身处另一端时空。
卓裕先下车,绕到副驾开门,牵着姜宛繁再下车。
乍一变换空间,她被突然涌进的光亮刺得微眯双眼。
视线往前,一片敞亮空旷,城市缩小尽收眼底。在最高处,成为了一个发光的微缩造景盒。标志性景点have大厦,流光溢彩的高架灯带,天上群星遥遥期盼,与人间烟火情投意合。
“好看吗?”卓裕问。
姜宛繁没说话。
他侧过头,她垂着头。
长发一缕遮面,借着一寸光,挺翘鼻尖凝聚的那一滴泪光如明珠。
察觉到他的目光,姜宛繁再也绷不住,眼泪叭叭往下掉。她说:“其实我不是无所谓,我也不是真大度。我承认,我嫉妒晏修诚。”
她哽咽:“我嫉妒他如今成绩斐然,我嫉妒他顺风顺水,我嫉妒他能潇洒将过去抛之脑后。我嫉妒他的成功,他凭什么能成功。”
卓裕面对她,静静的,然后张开手臂。
这个动作彻底击溃姜宛繁的防线,她扑入狠狠抱住,眼泪如温泉水,烫贴卓裕的侧颈。
“我才是表里不一的那个伪淑女。”姜宛繁剖心挖肺,将内心的阴暗面全盘托出。
卓裕的掌心有规律地按压她的背,舒缓她的情绪,笑得吊儿郎当,“多酷,百变女侠。”
姜宛繁破涕而笑,“什么鬼外号。”
“你做鬼,我就做你手里的收魂刀,你说收谁,我就让他魂飞魄散。”卓裕不嫌肉麻,认真地调侃,“咱们对外人是要矜持一点儿,毕竟开店迎客,赚钱紧要。姜老板的人设是要好好立住。”
姜宛繁被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彻底逗笑舒怀,仰着脸,泪眼带笑看着他。
卓裕笑意一点点收敛,眼神变温,毫不隐藏自己的心疼,他低声说:“没关系,真实一点。以前是我来不及,但从今往后,你可以永远做自己。看不惯的人,你去放火,我来善后。啊,人就别杀了,法治社会,我也没那通天本领,咱俩好好过日子。”
姜宛繁愣了愣。
情绪宣泄后,灵魂减重,心上蒙尘拂净。
此时此刻,脑子里没有任何别的人,眼里心里,全是面前的卓裕。
姜宛繁发自肺腑,哑声问:“你怎么这么好?”
卓裕笑了笑,“千万别有这种不对等的想法。”他声音放低、放软,“你该这样想——姜宛繁,才华横溢,貌美如花,敢爱敢恨。这么优秀、这么顶的女人,能被我拥有,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能捡到的福报。”
姜宛繁醍醐灌顶,斑驳的眼泪瞬间与天上的星星同质,忧愁不见,快乐重现。
“对噢,我这一生没做过坏事,小学三年级就扶老奶奶过马路,你就是我应该得到的男人!”
卓裕:“……”
老婆是真开心了。
嗯,彻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