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出门口,便撞上安置好马车赶回来的宋不行,崔妙璩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多谢指路,不胜感激。”
宋不行听出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及发问,那气鼓鼓的小娘子已折身进了后头那间诊室。
顺着看了看,再觑一眼自家郎君所处的诊室,他到底一笑,走到帘外伫立看守。
绕了个弯路,崔妙璩好歹找到了崔老爹。只见人躺在病榻上,熏炉烘着,头未破血未流,并无明显皮外伤。此刻神情放松,睡得十分香甜。
她哭笑不得。到底放下心。
自打修宫以来,这人是日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提心吊胆没个松懈。如今能安睡一晚也好。
春见搬了月牙凳过来,两人挨着坐下讲悄悄话。
春见不解:“娘子,方才你为何那般动气?”
对着个生人夹枪带棒的。
娘子素来气性不小,也绝不会动辄发作。往往都有甚为明确的对象。
崔妙璩食指挡在唇边,嘘了一声。
“当心隔墙有耳。”
她压低声音。
两间诊室挨在一起,只以隔扇青帘隔断,声音略大些,简直同在对方耳畔说话似的。
灯光一打,那纸糊的隔扇上还能透出对面之人若隐若现的身影。
手中银刀来回比划的,是医官。而端坐原地、不动如山的,却是那位宋使君。
仿佛皮影戏,只见医官持刀上前,于他绷起的背部创口轻轻一划,两人都似听见皮肉被割开的声音,一道打了个寒噤。
“我只怕有人不安好心。”
崔妙璩收回目光,没好气道,“拢共三间诊室都能报错,只怕是故意为之,诱我走错地方。”
“如此……”
春见煞有介事点头。
又问:“那他们为何故意如此,诱娘子你走错呢?”
崔妙璩:“……”
是个好问题。
正待开口,负责夜诊的医官听见动静走进来,顾不上回话,她二人赶紧起身见礼。
做完自我介绍,崔妙璩问:“我阿爹现下情况如何,严重吗?”
医官乐呵呵摆手:“监丞只是近来休息不足,气血两虚。又兼寒气侵袭,故染风寒。而今以散寒为主,再行温经通络。经由调养生息,当无大碍。”
“那我阿爹身上可有他伤?据说他曾遭柱击,会否内有积淤而外不显?”
医官道:“我已细细查究,只后脑勺一处红肿,不曾伤及根本。”
悬心半日,此时她才得知,原来阿爹因日间冒雪骑马折返,以致风寒侵体,头疼脑热。而他近日告假频繁,此时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请假事宜。只能强自支撑。夜半巡视时,忽而支撑不住,脚下发软,仰头撞上身后檐柱,就地一睡不醒。
医官说,送至太医署时,犹自酣眠。
崔妙璩一时无语,竟笑出声来。
不过倒也庆幸,若无人及时察觉,这外头天寒地冻的,不出一个时辰崔老爹就能冻僵。
她想着回头定要致谢。心念一动,状似无意笑道:“万幸阿爹无事。医官有所不知,适才我听闻阿爹受伤,一时情急,又误听室号,竟莽撞冲进人家的诊室。”
那医官了然道:“小娘子关心则乱,亦是情有可原。先时病患家属将乙听为一,错入诊室也是有的。”
崔妙璩“喔”了一声:“莫不是同我一样。我以为是这间是一二三的一,竟不是么?”
“是甲乙丙的乙。”
医官笑说。又交代一番夜间陪护事项,自去休息。徒留原地风中凌乱的崔妙璩。
竟是乙,而非一?